難道他在這一世找到我之前，就已經想把和我的緣分斷掉了嗎？

    那個女孩對結果非常滿意，她提出給“我”一些香火錢，但“我”一口回絕。

    離開的時候，“我”感到有東西輕輕地扯了我一下。

    我本能地感到是那個女孩在牽動我，但常竹音並沒有回頭看，她知道那是什麼，不需要確認。

    我只能仔細地觀察著視線的邊緣，好像有一條細線鑽進了我的手裏。

    其他的我再也看不到了，“我”穿過洞窟，離開了那間公寓。

    “你現在是龍君，你身上的緣分，可不是我想捏斷就能斷的。”常竹音提醒著玄溟。

    玄溟的視線看過來：“所以，你想從柳畫下手？”

    “這是最合適的選擇，斷她的雖然也不會這麼簡單，但是同樣的手法至少可以做到，如果斷你的，那可就……”

    常竹音故意不說完，玄溟沒有任何迷茫，他好像也知道沒有說完的話應該是什麼。

    “她會很痛苦？”玄溟問。

    “長痛不如短痛，你做一個取捨吧。”

    玄溟的視線終於出現了波瀾，常竹音再次輕輕晃動鈴鐺，我看到了我自己。

    但那是我的幻影，半透明的，像靈魂出竅，懸浮在面前。

    我的身上，出現了和那個女孩一樣密集的絲線。

    可我身上的絲線，彙集成的並不是一條繩，而是清晰的，扭動的大蛇。

    它在我的身上盤踞著，不時遊動。

    “要斷這份緣，就要斬了這條蛇。”常竹音說道，“這是前幾世的積累，讓它長成如今的樣子。你，選好了嗎？”

    我沒有聽到玄溟的回答。

    常竹音把我的幻象切斷了。

    我回到現實，她的蛇尾鬆了鬆，我終於可以喘口氣。

    “最後那是什麼？”我問她。

    常竹音捧著鈴鐺：“那是你的緣分，你脊背上生出的鱗，可以認為就是它在你的體內成長壯大。”

    她說完，又把我拉進了下一重幻象。

    這一次，玄溟還在我的面前。

    但他的裝束更像前世，披著甲冑和綵衣，像塑像活了過來。

    他憤怒不已：“當初你說常家不會任由事態發展，結果卻還是讓她背上了幾世的詛咒，你們都是騙子！”

    常竹音應聲道：“這事你怪不到我的身上，當初蟒家的所作所為，本就觸犯了忌諱，我肯幫著你收拾爛攤子，就已經很夠情面了。”

    我依然共享著常竹音的視野，玄溟憤慨的目光直直地刺痛著我。

    “我說的這個法子，現在是最好的選擇，你當真不肯？”

    “我”坐下來，看著玄溟在我面前倉皇無助地踱步。

    “我絕不斷緣。”玄溟堅決。

    “可你前兩世應該已經清楚了，蟒家不會放過你們，前世種下的因果也必定會讓你們走向萬劫不復。你現在不過第三世，糾纏尚未根深蒂固，還有機會迴轉。”

    這居然是第三世，我還完全沒有想起來的那個時候。

    但這個時候我並不在場，應該只是常竹音和玄溟。

    之前胡風簫說，常竹音曾想招玄溟入贅，而那是一千年前，我的上一世是九個甲子，五百四十年前，再往上倒數，七個甲子四百二十年，合在一起的確將近一千年前了。

    常竹音居然直接給我看了當初發生的情況？

    “我”面前的玄溟沉默下來。

    “蟒七，你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不知道歲月輪迴何其可怕。”常竹音規勸道，“我願意和你結一個姻緣，是在救你。畢竟我不願看著你走上邪路，傳出去敗壞了我們蛇仙的名聲。何況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想必幾位太公太奶知道了，家法也不會放過你。”

    “懲罰若都在我身上，倒也無妨。”玄溟答道。

    “是這樣不錯，天條也不會懲罰一個無辜的凡人，可是與你的情，對她本就是一種懲罰。”常竹音語氣沉重了幾分。

    玄溟懷疑地瞥向她：“你說的話，我已不再相信。”

    常竹音冷笑：“你竟敢這麼和我說話，真是沒大沒小。不過我喜歡你這樣有想法的後生，何況現在我的海口已經誇出去了，蛇家都在看我這場聯姻的笑話，你不妨試試，究竟有什麼能耐拒絕我。”

    “我”招了招手，身邊頓時出現了數不清的黑影，是形態各異的動物仙，手持武器，氣勢洶洶地圍住玄溟。

    “你的道行怎能單槍匹馬與我的幫兵相抗？”常竹音威脅道，“蟒七，你儘早收手，和那個女人斷了關聯，我便對你手下留情。”

    玄溟不發一言，手中顯現方天畫戟，霎時間和一眾仙家混戰。

    我緊張又害怕，不停地在凌亂的黑影中尋找玄溟的影子，那時候的他恐怕還沒有第四世那麼強大的法力，常竹音這麼多的兵馬非常可能傷到他。

    即便這是已經過去的歷史，親眼看到時我還是猛地被揪住了心。

    這場戰鬥沒有持續太久，玄溟那把兇悍的方天畫戟橫掃千軍，眼前幾乎屍橫遍野，金光震懾了其他還想圍攻上去的嘍囉。

    玄溟毫髮無損，站在金光的中心，殺氣騰騰。

    常竹音發出一聲淺淺的驚呼，但是隨後卻笑了起來：“看來用這邪法修煉，的確是非同凡響。”

    她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死去的同夥，起手讓所有的殘餘兵馬後退回去。

    玄溟也收了方天畫戟，騰起雲霧要走，常竹音叫道：“我聽說你已經在她的身邊了，你今次這麼堅決地拒絕我，是因為她和你說了什麼？”

    玄溟沒有回頭，常竹音不依不饒：“你們不要想和家裏對抗，縱使她今生不是尋常人，你也沒有那個和她並肩作戰的能力！你遲早要見識到這緣分的苦處。蟒七，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她的話音沒有結束，玄溟就從洞中消失了。常竹音安靜了許久，突然揚起環紋長尾發泄怒火，瘋狂地鞭笞過身旁巨石，漫天落雨般的石塊將洞窟掩埋。

    我再次從她的幻象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