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誘導都是在夢中進行的。

    那個女人並沒有給他一定的要求，而是不斷地問他“真的想好了嗎”，“你想怎麼做”。並且在他的夢境中展現出許多物象。

    而郝其濱會選擇用蛇下降頭，也是因為在夢裏看到了爬進人身體裡的蛇，於是向那個女人提出要這樣做。

    因而在他向我們坦白的時候，他自己也說不準是不是那個女人讓自己做的，甚至因為害怕報復，不敢說是對方的命令，只是說自己受不了引誘。

    被下了降頭的趙曦，在婚禮的時候受到控制，無法躲開倒下的燈架。同時這個法術也控制著她，即便在發現郝其濱態度不對了以後，依舊不能離開郝其濱。

    我很難想象郝其濱的心理，即便他不想接受趙曦對自己的方式，也可以選擇直接離開她，可他卻爲了利益，下這樣的死手。

    但是自古以來人不都是這樣的嗎，追名逐利無所不用其極。

    可常竹音做這樣的事，究竟有什麼好處？

    她之前就幫那個新娘斷緣，間接地燒死了好幾個人。這一次，又因為斷緣，差點害死無辜的趙曦。

    她這樣高的輩分，在仙家裏高高在上的身份，按理說，即便不是作惡，故意殺人也早就該被罰成白薇那個樣子了吧？

    一股冷氣從背後一晃而過，我驀地回頭。

    她，常竹音，從我背後走過去了。

    經過的時候，她還故意看了看我，對我露出微微笑意。

    僅僅是一瞬，我竟然感覺時間凝滯了。

    玄溟碰了一下我的額角，我回過神：“我看到常竹音了。”

    “那是她給你的幻象。”

    “那之前在臺上的，是幻象嗎？”

    “那個不是。”

    我覺得常竹音是想把我引到什麼地方去，把想法告訴了玄溟。現在郝其濱把事情都招了，接下來對他的懲罰不再是我管的範圍。

    現實中傷害他人，也必應先由現實裡的法律嚴懲，至於報應，是下半輩子還是下一生，都不重要。

    玄溟牽著我的手，我指給他幻象裡常竹音走去的方向，我們才走兩步，胡風簫也跟了過來，還是保持著蘇小眉的模樣。

    “你也是要找她算賬嗎？”我好奇她這次來婚禮的真實目的。

    “算是吧。”胡風簫伸了個懶腰，“畢竟我接的單，她給我廢了，高低得討個說法。”

    我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像要討說法那麼嚴肅的事兒。

    不過他一直是這樣的性格，也說不好見面就翻臉呢。比起常竹音，我更怕玄溟又和他幹起來，不過這次玄溟格外的冷靜，完全沒有搭理他。

    我們走出會場，到走廊裏，正好透過落地窗看見酒店外的馬路，常竹音站在馬路邊上，正抬著頭看我。

    當我發現她以後，她就上了路邊一輛車，玄溟看著車開走的那條路，說：“去北普陀山。”

    到底還是回到了我們原計劃的路上。

    要是我們不轉回來，估計趙曦就難逃一死了。

    但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在婚事泡湯，趙曦徹底對郝其濱失望，常竹音的斷緣是成功的。

    我和玄溟上車，胡風簫也毫不客氣地自己上了後座，玄溟居然沒攆他，我再次吃驚。

    “常家太廟，她幹了這些事居然敢回去？”胡風簫問。

    “她極其擅長繞過規矩，所以並不會受到懲罰。”玄溟說。

    “即便是哄誘凡人作惡，也是違背了規矩，她怎麼繞過了？”胡風簫不服。

    玄溟不再回答他。

    我倒是隱約明白了常竹音的做法，她沒有強迫過別人怎麼做，更沒有告訴過別人該怎麼做，她就是一個潛伏在腦海中的幻影，一面人心的鏡子，對映出人的慾望和惡意。

    而人一旦產生了惡念，做出什麼事，經常是不需要哄誘的。

    況且，常竹音並沒有逆天改命，她利用了趙曦命定的劫數。

    的確是個可怕的敵人。

    我還不知道面對她的時候該怎麼辦，心裏亂糟糟的。

    去山裏花了不少時間，北普陀山是錦市的名山，香火鼎盛。其實聽說常家太廟在這裏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因為這裏主要還是禮佛，我開始並沒把大仙和佛聯想到一起。

    不過玄溟進山時告訴我，仙家其實並不規定修佛還是修道，甚至二者都非常盛行。

    胡風簫走在我另一邊，隔著我問玄溟：“這上面到底是菩薩管事，郝其濱說的那個洞怎麼來的？上方那麼多眼睛盯著，常家敢搞事？”

    “她沒有放牌位。”玄溟說著把我往自己身邊拉近了點。

    胡風簫恍然大悟似的：“這女的真賊呀。”

    “怎麼說？”我看看他倆。

    “沒有牌位，只有一個像。”玄溟搶先給我解釋，“她附身其中的時候便是她，她離開的時候便不是她。她平時根本不在這裏，上方看得見有人在拜，但是因為沒有人拿供奉，所以也就不算在求她。”

    “她不拿供奉？”我大惑不解。

    玄溟表示肯定。

    不拿供奉，就相當於沒有達成和信徒之間的對接。這個行為也就不受仙家的規矩約束，而郝其濱這樣的求助人，說白了還是跟那個和尚對接，再由和尚以不知道什麼方式遞給常竹音的。

    之後常竹音託夢給求助人，暗示求助人怎麼做，她再在一旁坐享其成。

    這個流程裡，她完全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可是她不要供奉，不積累功德，她到底要什麼？

    我們不巧地趕在一個週末來這兒，滿山的香客摩肩接踵，玄溟四處觀察著，把我抓得很緊。胡風簫換回了男身，他倆一邊一個像兩個護法夾著我，讓我過於有安全感了。

    人群中有雙眼睛一直在看我，我知道是常竹音，有玄溟和胡風簫在，她不會接近我。

    “玄溟，我想去個洗手間。”我決定離開這個安全區。

    玄溟都不帶思考的：“我和你去。”

    “這是不是有點變態了。”胡風簫大眼瞪小眼。

    “你女身的時候不上女廁所？”玄溟反問他。

    我趕緊把他倆分開：“我自己去，不然太尷尬了。而且不是要去太廟解決問題嗎？你們可以先去，如果確定好他們不想把我生吞活剝了，回來再接我。”

    我這拙劣的演技，估計玄溟一眼就能看穿，就現在，他的眼神就已經看破了一切。

    可他沉默兩秒，再次出乎我意料地說了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