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堅定的眼神看著他，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生氣，只是隱隱不安地看著我，沒有再阻止。

    我亮出鬼門關的通行令，可是這次不是黑白無常，而是一個長相清秀看不出男女的鬼差，穿著一身西裝，還拎著手銬。

    “謝爺範爺最近有點兒忙，就由我代勞了。”

    她開口說話我才聽出來是女的，禮貌的問了一下名字，她說沒有必要記住，它們勾魂的陰差來陽間的樣貌總是會變，所以下次即便還是遇見她，我也不會認出來，甚至聲音性別都不好說。

    我只能對地府的習俗表示尊重。

    鬼差打著招魂幡，靠牆站了一會兒，那些長得有點恐怖的焦黑的人就都聚集過來。鬼差熟練地給她們扣上手銬，鬆開手中的招魂幡，茫茫的迷霧出現在走廊裏，魂靈排著隊走進迷霧。

    沾染到霧氣不久，她們碳化的面板慢慢地恢復，變回生前完整的樣子。

    伴娘們年輕活潑，手拉著手先走進看不見的霧中。新娘的母親在前面慢慢地走，等著自己的女兒，那位新娘還穿著紗質的晨袍，轉過頭來看我，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

    這些人看起來都平和美好，卻在一場意外裡匆匆結束一生，實在可惜。

    新娘看了看我，又看向玄溟，說道：“我見過你。”

    玄溟的眼睛藏不住事，眉頭立刻就壓下去了，他肯定也記得這個女孩。

    “上一次。”新娘接著問他，“你身邊那個漂亮的女人去哪裏了？她還會來送送我嗎？”

    我看到玄溟朝我轉過頭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害怕看見他的眼神，急忙避開。

    鬼差也站在霧裏，催促她：“不用等了，一代新人換舊人，都放下吧。”

    那位新娘詫異地看著我，悵然若失似的：“想必我的那一位，也已經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吧。”

    說完，她黯然轉身走進霧靄深處。

    鬼差對玄溟恭恭敬敬地說：“龍君，上次這件事沒處理乾淨，還勞煩您又走了一趟，此行收歸地府，常娘娘也該放心了。”

    我聽到這兒的時候已經有點來氣了。

    本來玄溟對這個案子這麼清楚，我就猜他應該之前就聽說過，準備回頭問問的。結果他們一個兩個現在都來旁敲側擊，說玄溟之前辦這個事兒還帶了常家的女蛇仙，什麼新人換舊人的陰陽話都來了。

    鬼差面帶標準的假笑，轉身鑽進霧氣，很快走廊裏的霧也散盡，牆壁上的黑手印都已經消退，露出了正常的走廊。

    屋裏的人都快醒了，我們得離開這兒。玄溟勾著我的腰把我帶出門去，我心裏不大痛快，但按住了沒發作，默默回到我們自己的套房。

    “常娘娘是誰？你之前和她來處理過這個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也不和他賣關子了，直接就問。

    “因為沒來處理。”玄溟目視前方，不肯看我。

    我拉住他：“現在這兒沒人了，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情況？”

    玄溟眼神裡露出一絲不安，卻沒有再回避我的注視：“死了的那個女人，之前求過蛇仙斷緣，我們見過，但不是在這兒。”

    我一時半會兒沒抓住他的重點，到底怎麼又和緣分扯上了。

    玄溟進屋把門一關：“有仙家幫人結緣，也就有幫人斷緣的業務，那個女人想斷掉和前男友的緣分，和另一個人結婚，常家幫了她，我來看看是怎麼斷的。”

    “怎麼斷的？”

    “用法術斬斷紅線，搭上另一個人就行了。”

    “那……那個新娘，她知道自己斷了這個緣分，和另一個人結婚之前會死嗎？”

    玄溟搖頭。

    我感覺忽然變得有點複雜：“那你們知道嗎？”

    玄溟把我的手拉起來，在我手上輕輕地揉，好像在畫着什麼，一邊畫一邊說：“我可以推算出來，但是不能輕易說，生死是天機，也是命定。她命中註定要選擇換掉緣分，便是註定走向死亡。”

    他的手涼涼的，按在我的掌心裏，我個人都冷靜了。

    “如果你我也會斷緣，我的結局你會算出來，告訴我嗎？”我問他。

    玄溟的眼神深不見底，像要把我吸引進去：“無論怎麼選，我都不會再讓你死了。”

    我並不覺得寬慰，反而很害怕。踮起腳把他抱住，仰頭輕輕地親在他的唇上，玄溟俯身回給我溫柔慰藉的吻。

    屋裏突然叮咣一頓亂響，我趕緊鬆開玄溟，回頭看見趙曦從廁所爬出來了。

    她蓬頭垢面的樣子簡直是個鬼，嚇我一哆嗦，回過神兒來想起屋裏還有個她。

    “你們是誰？”她的聲音比之前清醒了不少，但是人還軟在地上。

    我抬頭看看玄溟，玄溟也看我。

    再三猶豫，畢竟人沒事，那我就先不報警了。雖然說我狠勁兒上來吧，是寧拆十座廟再毀十樁婚也幹得出來，但眼前還是怕毀了她的婚她不肯放過我。

    趙曦醒了酒，再看看我，就認出來了：“柳畫？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嘆口氣：“說來話長，我給你長話短說一下吧。”

    玄溟把門，我回臥房坐下，和趙曦把這個晚上的情況交代了。她聽完之後也沒表現得多驚訝，撓撓頭說：“我爸說了，神鬼怕惡人，你看我被鬼追這麼遠，我也沒中邪是不？”

    “怎麼這麼說自己呢？”我雖然也不覺得她是啥好人吧，但是說自己惡人也是有點狠了。

    “嗐，我這從小到大光和人打架了，自己還不清楚？”趙曦到是挺爽快，“不過謝謝你啊，這事兒傳出去我肯定沒法結婚了，你知道我男朋友那人，郝其濱，老傳統了。”

    “我正想說呢，你倆怎麼在一起的？”

    “哈哈哈哈，看起來不像一路人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天看見他覺得‘誒。挺順眼’。就問他要不要找幾個老同學組局，當晚上我就把他灌醉帶走了。”

    趙曦說起這話來臉不紅心不跳，語氣簡直和炫耀一樣。

    “男的醉了啥用也沒有，不過唬得住呀，第二天我就說他和我睡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約他，我就不用特地找那麼多人當僚機了。”趙曦說著起來，去衛生間洗臉梳頭。

    我跟過去，倚著門：“怎麼想到和他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