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進來之後只是坐著哭，沒有對我們說任何話。

    我還在剛剛的視覺衝擊裡沒回神兒，玄溟已經著急地跨過她，來床邊安撫了我：“不是讓你不要看？”

    “我以為……和以前看到的鬼一樣來著……”我恢復了語音能力。

    以前看到的，無論怎麼個死法，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大都是完整的人形。之前的四隻嬰靈還算嚇人，但是也沒有帶來這麼強烈的不適感。

    玄溟說，鬼也有三六九等，我之前遇到的大都是生魂，厲鬼，或者受到法術影響，或是死亡狀態本就不嚇人的。有頑強的自我意識，形貌在靈體狀態也就保留得比較完整。

    但是這回的情況不一樣了，一方面，這些鬼死得很慘又不甘心，怨氣重，執念深，已經沒有清醒的意識，不能維持生前記憶裡自己的樣貌，就會自然化成死時的狀態。

    另一方面，我現在開了天眼，和陰陽眼不同，看到的靈體會更清晰。也許在一般人眼裏，這些鬼魂只是灰白色或者深黑色的影子。

    其實它們雖然怨氣大，但是沒有具體仇恨誰，所以並不多兇，只能在陽氣弱的夜間被人看見。平時終日徘徊在生前死亡的地點，無法投胎轉世。

    鬼魂無法正常去地府的原因很多，可能是自己不願意，可能是被環境困住了，做點法事超度一下，八成會有好轉。

    我記得一般的鬼是沒有辦法靠近玄溟的，聽他說這些鬼也並不是十分強大，但它們還是來到了我們的門外，只是見了玄溟有些退避。

    對這個情況玄溟也略帶疑惑：“此處有什麼在壓我的氣息，它們理應沒有力量離得這麼近。”

    我懷疑道：“會是常家在影響嗎？”

    “說不準。”

    我又看向這個進屋的女人，她靠在我們屋裏的牆上，躲著門癱坐。我怕出點什麼事說不清楚，還是準備幫她報個警。

    但是我剛這麼說，一直不理我的女子突然轉頭衝我跑過來，大喊道：“不要報警！！”

    玄溟抬腿在她小腿上絆了一下，她趴在了地上。

    這個畫面好眼熟，我不禁感慨，玄溟絆人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不能！不能讓人知道！！”女子起來接著喊。

    “為什麼？”我也不想鬧太大，把手機放下了。

    她哭完了，擦掉臉上的頭髮，大聲說：“我，我明天還要結婚呢！！”

    啥。

    結婚？

    結婚前一天還在外面和一群人喝酒夜不歸宿，這是多大的心啊。

    而且我們這邊大多是早上三四點鐘就要梳洗準備，拍照，接親，非常忙碌。作爲準新娘，這個時候應該好好休息，明天早起。

    我腦子裏已經腦補出一出大戲，但是未見全部也不能亂說人家不對，也沒準人家是把接親地點定在這個酒店了呢，也許喝酒的人裡面也有她的準新郎呢。

    我剛想問問她屋裏其他人怎麼樣，忽然看著她的臉想起點什麼。

    她好眼熟，像我一個高中同學，趙曦。

    不是吧，這裏也能遇到熟人？

    但是我左看右看，就覺得她是那個同學，但她還沒認出我，我也假裝不認得她。我懷疑，我遇到熟人不是運氣問題，而是我緣分的問題，可能就是容易把原來就認識我的人吸過來。

    “你明天和誰結婚？”我好奇地問了一下。

    “好……好好……”

    她好了半天，我才聽出來她說的應該是個姓“郝”的人。

    “郝其濱？”

    “對對對，誒，你為什麼認識我男朋友……不對，我老公……”

    我沒回答。

    郝其濱也是我高中同學，我就這麼一猜居然猜著了。可是這倆人原來是八竿子打不上一撇。

    趙曦是我有名的太妹，又鬧騰又會來事兒，家裏條件也特別好，就是成績墊底，但是人家家裏也不在意，就散養著。當時幾乎是和蘇小眉打了個平手的女校霸，同學她的麵都直接叫曦姐。

    不過我已經不是初中時候那個人人喊打的我了，高中同學對我都是避而遠之，所以沒什麼交集。

    而郝其濱是我們班的尖子生，成天就是埋頭苦學，也不怎麼和其他同學交流。當時他坐我正前面，說誇張點，只有傳卷子的時候和我見個麵。

    這個人其貌不揚，又是這麼個孤僻的性格，整個高中時期就和趙曦沒來往，怎麼這兩個人結婚了？

    世道變得太快，我是吃瓜也吃不明白了。

    “我就是……出來開個單身趴……”趙曦還在稀裏糊塗地說，“最後一宿……”

    “你老公呢？”我指指門外，“在房間裡嗎？”

    趙曦搖頭：“他？他和我玩不到一起去，廢物。”

    “那你明天總要去結婚吧，不回家嗎？”

    趙曦登時站起來了：“回哪個家！哪兒都是我家！我在錦市有的是房！我告訴你別看不起我！”

    “沒有，沒有看不起曦姐的意思。”我趕緊把她按住。

    結果她看見玄溟了，直接往玄溟面前湊：“誒我咋不記得我點了你了呢？小夥兒挺帥呀！來來來，過來跟姐來兩首，來首驚雷，誰他*在點歌啊！怎麼沒動靜呢？！”

    “這兒不是商k！”我本來就勁兒小，抓她抓不住，她腳下還站不穩，一踉蹌差點栽玄溟身上。

    玄溟躲得倒也迅速，瞬移到我跟前來了。趙曦一頭懟在床上，翻過來哈哈大笑，笑完還哭，邊哭邊說自己要結婚了都不能和哥幾個一起玩blabla。

    “這女人有問題。”玄溟說，“我要出去看一眼。”

    “什麼問題？”

    玄溟還沒回話，趙曦突然趴在地上要吐，我趕緊把她拽起來，喊玄溟幫我一把。玄溟勉為其難地撈起她的一條胳膊，把她拖進衛生間。

    “你玩這麼好怎麼跑出來了？”我蹲下問她。

    趙曦趴在馬桶上吐了一口，緩緩勁兒，衝我說：“有人敲門……”

    她的話，配合周圍的安靜，聽起來非常滲人。

    “我聽見好多人……好多人在拍門。”趙曦無力地趴在陶瓷馬桶邊上，頭快伸進水裏去了，“只聽到聲音，看不到人……大家都不動了……嘔……”

    她沒說完，又一頓狂吐。

    “那你為什麼來我們這兒敲門？”

    “我挨個都敲了！只有你開門了。”

    趙曦說著邊哭邊笑：“你說他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殺人了？啊，和我一起喝的酒，人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