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三人兵分兩路，蘇綿和活閻王去找東瀛月佛，唐炎則帶著人手去審訊剛剛抓到的犯人們。

    東瀛月佛自從在大理寺暫時落腳以來，就一直深居簡出，時不時還會忽然消失一陣子，再忽然出現。

    好在兩人今日到訪時，他正安然坐在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在讀。

    “蘇姐姐！”看到蘇綿，東瀛月佛表現得很是高興，從椅子上蹦下來便往她這裏跑來，“我好想你！”

    對這個頂著小孩子外表，卻不知道已經存在多久的半人半神，蘇綿總是有著小小的彆扭。

    她抬手在東瀛月佛的頭上摸了一下，“好久不見，你在這裏住的還好嗎？”

    東瀛月佛顯然並不滿足，他撅起嘴，扯著蘇綿的袖子搖晃，“你最近都在幹什麼呀——”

    拉長音的撒嬌被活閻王無情的截斷。

    “關於那個組織，我們有些問題想問你。”

    東瀛月佛鬆開手，滿臉不高興，“哼，我就知道，沒事是不會有人來看我的！”

    話畢重重地跺著腳回到椅子上，竟是鬧起了孩子脾氣。

    蘇綿瞥了活閻王一眼，嘆了口氣，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會哄小孩的，還是自己走了過去。

    “怎麼會呢？不過我最近很忙，沒時間過來，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就來看你了啊。”

    東瀛月佛大約也不是真心要鬧，三言兩語就被逗笑了，“好吧，你們想問什麼？”

    活閻王沉吟了一下，“你可知道，這個組織為何會對祭品有特殊要求？”

    少女和十四歲都不算非常苛刻的條件，可是食指比中指長這一點卻很難辦到，不免讓人懷疑其用意。

    東瀛月佛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這個話題對他來說顯然並不愉快。

    他合上讀到一半的書，面上似哭似笑，伸出左手的兩根手指，憂傷而緩慢地在封皮上摩挲著。

    蘇綿的目光頓時聚焦於此，東瀛活·佛的食指便是長於中指！

    活閻王也站了起來，默不作聲地走到蘇綿身前半步，作出一個警戒的姿態。

    東瀛月佛小小的身軀中開始聚集起巨大的能量，似乎隨時都能破體而出，毀天滅地。

    “他們想要下一個我。”

    與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性遠遠不同，東瀛活·佛開口時異常平靜。

    “準確地說，是想要一個完美的，全新的，符合他們要求的月佛。”

    他那悽慘的童年和過往在蘇綿腦海中快速劃過，“他們要淘汰你？”

    “是啊，聽起來是不是很可悲？”東瀛月佛笑了，清脆的童聲裡含著格格不入的嘲諷，“他們把我推上聖壇，奉我為神；現在又要將我趕盡殺絕，身魂俱滅，有的時候我真的弄不清楚，到底誰纔是神！”

    似乎是難以控制，他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有猩紅色的光閃過。

    “可惜啊，他們想要的東西，都在我的身上，他們永遠也得不到了，哈哈哈哈哈……”

    這時的東瀛月佛神色激狂，全身抽搐，與方纔的孩童模樣大相徑庭，他脊背佝僂著，更像一個歷經折磨的老人。

    這樣的體態放在一個孩童的身體上，說不出的怪誕可怖。

    眼見他抽搐的越來越厲害，嘴角也溢位血絲，蘇綿連忙從荷包中拿出銀針包，“快按住他！”

    在活閻王的幫助下，蘇綿一連在東瀛月佛身上施了二十七針，纔將將穩住了他那股狂亂的氣息。

    過程中，活閻王眉頭緊皺。

    東瀛月佛身上的這股氣息，上次見面時他並未發現，而且，看東瀛月佛的樣子，似乎對此並不知情。

    “好了。”最後一根針落下，東瀛活·佛終於不再扭動掙扎，蘇綿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低頭道，“你感覺怎麼樣？”

    東瀛月佛全身僵硬，只剩下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正疲憊而無力地轉動著。

    看起來，他已經沒有力氣作出任何迴應了。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勉強恢復氣力，軟手軟腳地坐了起來。

    “我沒事了，謝謝蘇姐姐！”

    又是那副天真的笑臉。

    見識過方纔的那一幕，哪怕是見多識廣的活閻王，也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就更不用說蘇綿了。

    她打了個冷戰，“你這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快死了吧。”

    東瀛活·佛毫不在意地說著，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絲。

    “我試了那麼多奇怪的藥，身體到底是什麼情況，恐怕誰也說不準吧。”

    蘇綿的眼神也隨著黯淡幾分，永生這個夢想延續了千千萬萬年，無數人為此耗盡心血，可從丹藥水銀到生物變異，所得來的都是一些與之背道而馳的東西。

    或許，越執著於一件東西，越費盡心思，就越是得不到吧。

    “如果要打造一個新的神佛，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蘇綿正陷入悵然的情緒，活閻王忽然在一旁開了口，語氣之冷靜，簡直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他就像一艘船上修正航向的儀器一般，時刻保持精準，無論什麼時候，面對什麼情況，都能準確無誤地朝著最初的目標而去。

    蘇綿忍不住想，他是否有過心亂如麻，不能自已的時候？

    他會嗎？

    活閻王忽然往這邊看過來，接觸到蘇綿嚴重的探究忽然一愣，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欲蓋彌彰地找話。

    “蘇姑娘怎麼看？”

    蘇綿極力繃住表情，抬頭看天，有些事不能多想，說來就來。

    但不能否認，她的心情忽然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

    活閻王自知失言，又再次看向東瀛月佛，清了清嗓子，“和之前……要做的一樣嗎？”

    到底是目睹了東瀛月佛的慘狀，他的用詞也稍微委婉了一些。

    東瀛月佛點頭道，“沒錯，而且據我所知，他們已經開始了不短的時間。”

    當一隻蟑螂出現在明麵，只能說明暗處的蟑螂早就多得藏不下去了。這些人的行動如此明目張膽……蘇綿和活閻王對視一眼，都感到一顆心重重地墜了下去。

    “對了，”東瀛月佛又想起一事，“按照他們的信仰，轉世的神佛必定是個小孩子。”

    蘇綿的心臟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