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目圓睜，從面具之後怒瞪著眼前點頭哈腰的瘦小男人。

    “小的哪裏敢啊，”姓趙的苦哈哈地笑，“您說笑了！”

    那怎麼屋裏只有你一個人？

    蘇綿正想再問，屏風後忽然傳來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

    “姑娘好大的氣性，怪不得能將我這夥計嚇得屁滾尿流的。”

    活閻王自打進屋之後第一次開了口。

    “閣下是何人？為何不敢現身？”

    屏風後傳來一聲輕笑，“公子不覺得你我二人彼此彼此嗎？”

    言下之意，你不也帶著面具，在隱藏面容嗎？

    活閻王很淡地皺了一下眉，沒有回話，直接走到桌前，大馬金刀地拉開椅子坐下。

    “你這生意怎麼做？”

    他並不想和對方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對方倒也利索，“一手交錢，一手拿人，如果有什麼特殊的需求，也可以提前說明。”

    最後幾個字被他特意拖的很長，配上他輕柔的語氣，帶出一股陰險狡詐的意味。

    活閻王眼皮都沒動一下，“比如說？”

    “嗯？”屏風後的人疑惑地反問，“怎麼，你有本事找上我，卻連這個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此話一出，那姓趙的眼中忽然兇光畢現，氣勢洶洶地上前一步，作出一副威脅的姿態。

    蘇綿扮演著恪盡職守的屬下，同樣迎了上去，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錯，分毫不讓！

    就在電光石火，一觸即發之間，活閻王忽然輕笑一聲。

    他坐著沒動，甚至連嘴角都不曾牽起半分，但從身上忽然爆發出一種威壓，硬是讓這姓趙的不敢再動彈！

    蘇綿被籠罩在這股威壓之中，心驚膽戰之餘也不免生出了幾許暖意。

    “什麼特殊的需求都可以？”

    活閻王忽然抬起眼，看向屏風後的某一點，彷彿能隔著厚重的障礙，準確無誤地捕捉到裡面人的行跡。

    “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不過，若只是要人，我也不會找上你。”

    他將上半身微微後仰，高傲盡數顯現。

    “這可叫我疑惑了。”對面傳出的聲音帶上了一些詢問的味道。

    “你這生意不錯，我鐘意。”

    屏風後靜了片刻，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公子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抬手，在屏風上靠近姓趙的位置輕拍兩下道，“不得對貴客無禮！”

    言語間竟然帶上了一些尊敬，蘇綿不禁低頭往活閻王那邊看過去了一眼。

    三言兩語便叫他扭轉了局面。

    姓趙的馬上收起兇狠的表情，但有些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

    屏風後的人沒有再理會他，繼續對著活閻王道，“既然貴客是為此而來，不知道誠意如何？”

    活閻王又笑，這次的笑聲中滿是譏諷。

    “你搞錯了，需要誠意的不是你，是我。”

    他一隻手放在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我雖然對你這生意感興趣，卻也僅限於此了，可閣下卻不太一樣吧。”

    屏風後死一般地沉寂，姓趙的更是眼神不安，來回扭動，蘇綿警惕地盯著他。

    活閻王恍若不見，一個停頓都沒有地繼續說，“不過短短半個月，便接連出手，做了好幾樁生意——”

    故意拉長了音調，他學著屏風後的人方纔那陰險的語調，補上後半句話。

    “——肯定挺急著用錢的吧？”

    “你怎麼……”對方的語氣中出現了慌張和驚嚇，又生生被自己扼住。

    “這就不是閣下應該操心的了，與其猜疑，倒不如早些取得我這個大主顧的青睞。”活閻王下顎一揚，已然是完全佔據了主動。

    屏風後又是一片安靜。不過與方纔的氣氛已經全然不同。

    活閻王似乎篤定對方被自己說服，悠然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四指併攏向那邊推了過去。

    “裡面寫了我需要的人，給你們五天的時間，”他的聲音近乎冷酷無情，“找到我要的人，交易繼續；找不到，你們就只能當作從來沒有見過我了。”

    說完，他又從袖中掏出一枚金幣壓在新信封上，便自顧自地起身要走。

    “貴客請稍留步！”屏風後傳來一陣騷動，幕後之人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站起來要往外走。

    少頃，一個身量頎長的男人繞過屏風匆匆而來。

    他和活閻王身形相當，卻要瘦弱不少，身上雖然也是一身黑袍，仔細一看卻是錦緞製成的。

    蘇綿打量的視線又轉移到了此人臉上，發現他半邊臉都被一塊寬大的黑布遮住，只留下一雙狹長的眼。

    那塊黑布邊緣粗糙不齊，一看就是匆忙中不知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

    他喊停了活閻王，“貴客似乎忘了留下聯絡方式，若是我們找到了人，該如何叫貴客得知？”

    活閻王剛一啟唇，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急忙找補。

    “上次這位姑娘所說的客棧雖然穩妥，但訊息中轉起來著實有些緩慢，萬一耽誤了貴客，怕是不好。”

    活閻王抿了一下薄唇，又發出一聲莫名的笑。

    “閣下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你派人送信不算完，在客棧門口偽裝蹲點是怎麼回事？”

    還有這一出？蘇綿的眼中也帶上了冷意。

    “你在客棧找不著有用的資訊，於是打算直接刺探我？”活閻王揚起一道劍眉，看起來隨時有可能發作。

    面對明顯心情不好的未來財主，對方變臉的速度可謂相當之快。

    “這您就誤會了。”他笑得諂媚起來去，與剛進屋時那高貴冷豔的樣子截然相反。

    “您放心，五日之內一切辦妥，屆時您直接過來接人就行！”

    什麼傳信，什麼交流，竟是通通省去了！

    活閻王不置可否，帶著蘇綿轉身便下樓離去。

    兩人離開四季樓，剛行至街前，活閻王忽地停下腳步，眼中冰寒一片！

    蘇綿扭頭看向他，此人明顯正處於極度的震怒之中！

    “你……怎麼了？”

    活閻王攥著雙手，胸膛起伏不斷，蘇綿從未見過他有這般情緒外顯的時候。

    很是剋制了一陣子，他纔回看向蘇綿。

    “我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