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撲上去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廝，拼命扒住了府門的一角，然後把自己的半個肩膀擠了進去。

    那出來傳信的小廝被他嚇了一跳，手上下意識地鬆了些力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那群下人全都撲了過來，將這道縫隙越扯越寬，眼看蘇府的小廝就要抵擋不住，被他們破門而入了。

    “快去喊老爺！”他絕望之下，只能扭頭大喊。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的功夫，不知道是誰在他手腕上狠命地咬了一口，小廝吃痛終於鬆了手，一群人馬上便將兩扇厚重的府門大大開啟了。

    前院中出人意料地沒有多少護院，只有幾個一臉驚慌的小廝，見到此情此景，拔腿就往後院跑去。

    “你們要幹什麼！”那小廝被一群人按住，動彈不得，只能大喊大叫。

    易暮白也是在這個時候下了馬車，沉著一張臉往前走去。

    蘇綿被他放在了馬車中，呼吸依然十分平靜。

    他越過一臉呆滯，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的蘇霆康，徑直走到了那中年女人的身邊，彼時她正用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有些費力地站起身來。

    “我們當然是要討回公道！”

    她完全沒有發現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的易暮白，叉著腰喊了一句，又衝着已經把大門衝開的下人們道，“抬上小姐，我們進去找人！”

    “你們不能這樣！”小廝眼見著他們闖府，還在大喊。

    “容氏夫人，真是好久不見！”

    易暮白見狀終於出了聲，如鬼魅一般就在女子的背後響起，嚇得她猛地一個轉身。

    此人正是容舅媽。

    她原本囂張的氣焰，在看到易暮白後先是變成了難以置信，隨後又化作了恐懼。

    “你怎麼，怎麼……”

    “我怎麼還活著，而且活的好好的是嗎？”易暮白的語氣聽著很是溫良，可只有面對著他的容舅媽才能從中感受到那種冰冷的憤怒。

    她緊張地往後退了兩步，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自從容志儒被抓去大理寺，容府的天就像是塌了一樣，所有人都亂成一團，府上本就不多的下人們紛紛出逃，甚至於在別院養傷的容清芮，也因為沒有銀子續租而被無情地送回了府中。

    容舅媽整日守著這個只有眼睛能動的女兒過了幾日，眼看著家中彈盡糧絕，就要走投無路之時，一個夜晚，容志儒忽然回來了。

    他帶給容舅媽一個驚人的訊息，那便是宮中大亂，所有人可能都死了，現在的京城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

    被這樣的訊息驚呆之後，容舅媽回過神來便想離開去逃難，可容志儒的話卻忽然讓她改變了主意。

    “你傻嗎？這種時候不正是絕好的機會？皇室完了！沒皇帝了！現在去找蘇家的麻煩不是正好？”

    容舅媽一想也是，就這麼離開實在太不甘心了，於是花了點錢，找了這麼一幫還願意幹活的人，抬著不能動彈的容清芮，一大早就來堵蘇府的門了。

    至於理由，那就是她早已想好，並且還用過幾次的：蘇府害了容清芮。

    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個事實基礎上，那就是皇族確實如容志儒所說的那樣，全死完了。

    眼下這位太子殿下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不光沒有缺胳膊少腿，看著還相當精神，容舅媽從未想過這樣的場面，滿肚子的話都噎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神色變化並沒有逃過易暮白的眼睛，他一眼便看穿了容舅媽的心中所想，於是變得更加不客氣起來。

    “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率著這群烏合之衆衝撞大臣的府門？”

    被歸為烏合之衆的下人們心中雖然不服氣，可卻沒有人敢出言反駁，偶有一兩個膽大些的，敢抬頭看向易暮白，可馬上也被他駭人的眼神殺得低頭不語。

    容舅媽還是說不出話，她應付夫人小姐們那是手到擒來，可對上太子這樣的人物，有多大的力氣也使不出來。

    畢竟這位是不會允許有人在他面前撒潑打滾，玩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套的。

    不過容舅媽還是心存僥倖，想著自己到底是一個女流之輩，又比太子年長，怎麼着太子都應該讓著她一些吧？

    不想易暮白完全沒有按照她的心意來。

    “率人撞門已經是大罪，面對孤的問話居然還避之不答，更是罪加一等！”易暮白一甩袖子，“來人——”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把這些人帶走的話，院內忽然又響起了腳步聲，又是一個小廝匆匆地跑來了。

    “我家老爺說，別在門口丟人現眼，讓各位都進去說話！”

    被太子抓走還是衝進蘇府？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容舅媽也不例外。

    因此，剛聽懂了小廝話中的意思，她沒往易暮白這邊看上一眼，扭頭就衝進了蘇府之中。

    “把小姐帶進來！”

    她人都進了正廳，隱隱約約才傳來了對下人們的吩咐，那幫人互相看看，彼此交換了一番眼神，然後又齊齊地去看易暮白。

    易暮白站著沒動，只給了他們一個挑眉，這幫烏合之衆便原地解散，剎那之間，蘇府門前就變成了一塊孤零零的空地，只有一個牀板放在那裏。

    容清芮躺在上面，閉著眼睛，能看到兩行眼淚順著眼角滑下的痕跡。

    她神色蒼白，瘦了一大圈，幾乎看不出原本那鮮活少女的模樣，就連頭髮都變得乾枯發黃，可見並沒有被好好地對待。

    她此刻雖然閉著眼，可方纔的動靜卻是清清楚楚地收入耳中，知道這會兒就剩下自己一個廢人，索性閉著眼裝死。

    易暮白低頭看了她一眼，衝蘇府的小廝們道，“把她也抬進去吧。”

    少頃。

    蘇府的二老並肩坐在正廳的椅子上，屋中光線十分晦暗，也沒有點燈，看起來有些壓抑。

    蘇諫康的頭髮和鬍鬚白得更多了，眼中也不見往日的神采，身邊的容夫人也是愁眉不展。

    原因也很簡單，蘇綿那日離開後不久，宮中之事爆發，而他們的女兒也一同沒了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