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之後便想要下山去找太子殿下，可他卻告訴我……”蘇凡的聲音低了一些，“太子殿下在京中遇刺，已經不治身亡，而兇手正是那些東瀛人！”

    蘇綿聽罷也是眉頭一皺，“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也沒有機會問他，只能靠猜測，”蘇凡別開頭，目光看向雲山霧罩的遠處風光，“不過按照他的想法，大概是要讓我安心地呆在蘇氏，不要再去接觸京城中的任何人和事。”

    蘇綿啞然，從蘇凡的描述，以及她的所見來看，蘇霆康的確是一個把蘇氏興旺放在第一位的人，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算稀奇。

    “同時他還把跟著東瀛人這麼多天的所見所聞告訴了我，我這纔對他們的龐大和黑暗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也知道了當時的決定做的有多麼倉促。”

    “爲了能壯大力量，好與這幫東瀛人匹敵，我決定建立青雲山莊，召集了所有能召集到的力量，並且奪得了武林盟主的地位，這樣一來，即使是其他已經成熟的門派，聽到青雲山莊的請求，也不能不掂量著辦。”

    “我本想讓他們潛伏在各個地方，探聽有關這些東瀛人的訊息，可他們實在是太過狡猾，又極其會掩飾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露出殺心，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後來，青雲山莊下又被人團團圍住，再後來……你就知道了。”

    故事告一段落，蘇凡伸了個懶腰，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是因為說了太多的話。

    “就這樣吧，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蘇綿還沒完全消化掉這龐大的內容，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腦子裏亂成一片，所有的事情都在到處打轉。

    “你……”她頭暈腦脹地想了半天，“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聽見她的話，蘇凡的神情頓時一僵，難以置信地道，“你，你就要問這個？”

    蘇綿也愣了愣，她只是看到蘇凡的臉色，所以下意識地提了一嘴而已。

    可剛想到這兒，胸口忽然又出現了一陣疼痛，那熟悉的錐心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蘇綿不得不暫停了兩人的對話，捂著心口疼得直抽冷氣。

    而在她對面，原本同生共命，分擔疼痛的蘇凡卻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發現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

    同生共命的兩人才能共享感受，眼下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

    蘇凡嘴角翹起，眼中卻忽然感到一陣酸澀。

    “看來我們都自由了。”他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正在劇烈地顫抖。

    蘇綿只在疼痛中感到周圍的環境正在變暗，她抬頭一看，發現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蘇凡正在變得透明。

    “不，等一等！”

    她忽然變得驚慌起來，顧不上疼痛，抬手就要去抓蘇凡的胳膊，卻撈了個空，指甲狠狠地摳進了自己的掌心。

    她恍若未覺，還想繼續伸手，卻被蘇凡隔空用動作拒絕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蘇綿一直緊繃着的思緒纔好像忽然被割斷了，一個事實猛地從那斷口的縫隙擠了個頭進來，冰冷而無聲地告訴她。

    蘇凡已經死了。

    “你知道嗎，”蘇凡忽然又開始說話，即使他的外形已經基本不存在了，“我一直都很想家，想爹孃，想姐姐……”

    他又笑了一聲，“雖然你不是她，但我得承認，你更厲害一些。”

    無聲的眼淚順著蘇綿的臉頰淌了下來。

    “同生共命之術雖然無解，但在聯絡徹底斷開之前如果找到另一個人，也是可以完成新連線的，”蘇凡好像是往這邊看了一眼，“你很幸運。”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越來越難以辨認。

    “我的生命也歸你了，好好活下去。”

    “姐姐……”

    最後兩個字輕得彷彿煙雲一般，從蘇綿的耳邊吹了過去，緊接著，又是一陣比方纔還要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了上來。

    蘇綿再也無力抵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身邊的一切都開始飛速旋轉，腳下的大地也逐漸崩塌……

    “醒了醒了！”

    “殿下您沒事了吧？”

    “不好了！收拾東西快走，御書房起火了！”

    “這是怎麼……綿兒！綿兒！”

    無數紛亂的對話和嘈雜的聲音一起灌入蘇綿的耳中，期間還夾雜著時不時出現的哭喊聲，讓她頭痛欲裂，同時心口的疼痛也不減半分。

    她試著活動手腳，卻發現自己使不上一點力氣，連眼皮都重如千鈞，彷彿被兩個秤砣牢牢壓住了一般。

    蘇綿又試著發聲，嗓子也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別說說話，就連喘氣都變得格外費力，一呼一吸需要耗費漫長的時間。

    與她的感受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周遭環境的混亂，噪音越來越多，無數黑影子來來去去，就是沒有人能停下來看看這裏。

    蘇綿費盡全力也沒能動上分毫，惱怒地想嘆口氣都發現自己做不到，正要繼續和自己搏鬥，身邊忽然動了動。

    有人在她身邊說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個字都聽不清，只有一些絮絮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好在這樣的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她就感到自己的身體被打橫抱起，抱著她的人手臂有力而溫暖，就是腳下步伐太快，顛得她連連搖晃，一時間只感覺眼皮上的兩個秤砣拽得她都快翻白眼了。

    可就是這樣，她的無力感卻一點兒都沒有減輕，還是除了呼吸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束光線忽然照了過來，同時灌入蘇綿鼻中的還有濃濃的煙味，似乎，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著火了？

    抱著她的人腳下停頓，穩穩地站在原處，在蘇綿的感覺中，她已經被抱著走了不短的路，可這人的手臂卻穩得出奇，沒有一點兒力不從心的感覺。

    蘇綿的意識只夠她思考到這裏了，很快她便再次陷入了漫長的昏迷，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感覺是，有人把她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

    熟悉的薰香蔓延在鼻尖，是琉璃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