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便是安先生了吧，唐炎只敢在心裏想，表面上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裝啞巴。

    不過這會兒皇上居然又想起了唐炎還在場，忽然哦了一聲。

    “你怕是不知道，朕一共有兄弟三人，全是太后所生，其中最小的那位在名義上早就過世了，沒想到原來是被太后偷樑換柱，弄出宮外了。”

    “不過他也只是個備用的可憐蟲罷了，最後還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唐炎作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皇上略微解釋了一下，又接著道。

    “待那件事的風頭過去之後，太后和安氏便又開始聯絡，朕手下的暗衛順著他們的來往，找到了無數東西，也越來越發現了安氏餘黨的龐大。”

    “他們有著極其嚴密的組織，彼此之間的交流全都是用密信和暗號完成，所有人都隱姓埋名，甚至世代從母姓，以此來抹除和弱化族人之間的聯絡。”

    唐炎忍不住發出一點表示驚訝的聲音，這些逆黨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皇上聽見也跟著點了點頭，“剛發現的時候，朕也是極度震驚，不過也正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朕的想法又有了改變。”

    他似乎是走累了，隨便找了把附近的椅子便坐了下來，還伸手招呼唐炎。

    唐炎本不敢太過隨意，可皇上急迫地連連擺手，他只得在下方也坐了下來。

    “皇上，您又想到了什麼？”

    “朕想，看這些逆黨的組織和規模，一定已經是運作了很長時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連根拔起，幾乎是不可能的。”

    易氏的開國帝王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誅殺所有安姓人，並且秉承著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的原則，掀起過一陣腥風血雨，可沒想到百年之後，安氏依舊如此枝繁葉茂。

    唐炎看著皇上臉上那一抹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笑容，不確定這話到底是在說什麼。

    “與其出動兵馬圍剿討伐，倒不如干脆讓他們主動出現，”皇上把笑容一收，又開始講了，“讓他們覺得自己已經佔據了主動權，可以放心地從黑暗中現身。”

    原來皇上用的是一招誘敵深入，唐炎雖然明白了，但卻暗自心驚，這個局設計得未免太大了一些。

    “安氏希望看見怎麼樣的易氏呢？”皇上用手撐著腦袋，聲調又開始放緩，好像是有些睏倦了，“一定不是強大的，而是羸弱，困頓，最好是混亂而不堪，展現出一副根本就無法治理國家的樣子。”

    “而太后的種種行為，正好也是在往這方面努力著，比如說對江婉那刻意而不正常的寵愛。”

    唐炎聽到這兒想問，要是這麼說來，賢妃娘娘和三皇子的事情，豈不是也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但這個念頭只出現了一瞬，馬上就被唐炎按住了，當著皇上的面兒問人家的亂倫之事，簡直是活夠了！

    “他們希望看到什麼，朕就讓他們看到什麼，”皇上忽然掀起眼皮，目光極其銳利地掃了唐炎一眼，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不過並沒有直接戳破，“他們想讓事情往什麼方向發展，朕就讓它怎麼發展。”

    唐炎被皇上那麼一掃，感覺冷汗都下來了，這深不見底的帝王心，和暗潮洶涌的皇宮，忽然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皇上早就收回了目光，這會兒又低頭看著地面，眼皮低垂，好像快睡著了。

    “太子穩重能幹，又有雄韜武略，他們肯定不喜歡，於是朕便隨便扯了個理由，讓他們去找那勞什子的令牌，藉此疏遠太子，開始故意偏寵小三子，本以為他孤僻軟弱，沒想到也是一條不會叫的狗！”

    唐炎仗著皇上不抬頭，臉上做出了一副無語的表情，那可是您的親兒子啊！怎麼就成狗了！

    “他比那些逆黨更加可恨，居然勾結東瀛，做出這等謀君竊國的下作之事！朕怎麼就沒有早點兒看清他的真面目！”

    皇上的聲音低沉中又充滿了怒氣，氣的眼睛都睜開了，唐炎看見連忙開口勸慰，順帶著收斂起臉上的表情。

    “聖上小心身子，不要如此大動肝火！”

    皇上又哼了一聲，一巴掌拍在桌上，聲音沉悶，“這個逆子！”

    唐炎看這招不管用，又換了一招，試圖把話題從三皇子身上扯開。

    “皇上，方纔您說故意讓事態按照那些逆黨希望的方向發展，然後呢？”

    被他一問，皇上才發現自己一時生氣，把話題扯得太遠了，於是沉了沉心，再次將注意力聚集在對安氏餘孽的所作所為上。

    “在朕的刻意配合之下，太后認為她已經成功地掌握了整個皇宮，就在這個時候，太子忽然異軍突起，把太后控制在了行宮當中，這對朕來說則是個機會，可以既不引起逆黨的懷疑，又成功地剝奪太后手中的一切權利，逼得他們有所動作。”

    唐炎只知道太后從行宮回來之後就去了佛堂休養，沒想到裡面居然還有這麼多隱情。

    “太子此舉雖然制住了安氏餘孽下一步的動作，卻也把自己暴露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從太后傳出去的資訊來看，她越發地認為太子是她們謀反的最大障礙，因此不顧一切地想要將其拔除。”

    “怎麼削弱太子的力量呢？當然是讓小三子更加強大，可又不能太強，否則變成下一個太子就不好了。”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發現了小三子和東瀛人的勾結，十有八九是大大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皇上冷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朝下彎著的脖頸，似乎是感到有些難受，又仰頭靠上了椅背。

    “畢竟太后和朕看法相同，都認為小三子是個書呆子，沒想到差點兒被他騙得團團轉。”

    唐炎看這個話題又開始往易勝缺身上傾斜，連忙絞盡腦汁地想著能轉移皇上注意力的話。

    “陛下，逆黨既然發現了三皇子的作為，想來一定會有所行動的吧？”

    “這是自然。”

    皇上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被方纔三皇子的話題影響，睜眼看著唐炎的時候感覺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