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

    十二帶著一隊侍衛，先是將佛堂裏裏外外的人都換了個乾淨，接著將從皇上那邊帶回來的侍衛和小太監按到長凳上開始打。

    棍棒捶打在身體上的聲音沉悶而有節奏，小太監的抽泣聲也從強到弱，最後慢慢地歸於虛無。

    一牆之隔的屋中，太后一身素色衣裳，手中持著光澤圓潤的佛珠，正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盤。

    她閉著雙眼，彷彿壓根聽不到外面的哀嚎和棍棒聲，神色平靜而安詳。

    一旁站著的還是她的嬤嬤，這也是整個屋子中唯一的舊人，其他的全部都被十二帶走了。

    一堆小丫鬟怯生生地低頭站著，甚至不敢偷偷瞧一眼太后，雖然她閉著雙眼，身上卻散發出一種讓人感到壓力十足的氣息。

    太后以一種非常固定的節奏，一下一下地轉著佛珠，直到外面的慘叫消失，腳步聲緩緩響起。

    “太后娘娘，”十二沉穩的聲音傳來，“挑唆您的小人，卑職等都已經杖斃，以後不會再有人打擾您清修了。”

    嬤嬤忍不住全身一抖，側目看了一眼。

    太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可手上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

    門外，十二說完了話，正打算扭頭就走，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了太后的聲音。

    “若是說打擾哀家清修的人，哀家這裏倒是還有一個。”

    十二的腳步稍歇，想了想還是道，“太后是指？”

    門內忽然陷入了異常的安靜，不過一刻，小丫鬟們便齊齊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十二心道不好，一腳踹開房門，看到一個宮嬤嬤的背影緩緩倒了下去，而正面對他站著的太后，滿臉是血，正在把一柄匕首收回袖中。

    饒是十二見識過各種大風大浪，這會兒也有些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太后倒是十分平靜，一邊動作還一邊衝着十二吩咐，“就是她，把她也一起帶走吧。”

    十二這會兒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太后您這是做什麼！刀是從哪兒來的！”

    “哀家拿把刀也要經過你們的同意嗎？”太后睨了十二一眼，語氣十分不屑。

    她收回目光的時候發現手上沾血，乾脆腳下一動，扭身到一旁的銅盆邊上去洗手了。

    屋中瀰漫着一股血腥氣，地上嬤嬤的身體還在抽搐，小丫鬟們被嚇得瑟瑟發抖……

    十二皺著眉，這事兒他怕是拿不了主意。

    “來人！”他扭頭在外面叫住了一個侍衛，“把這裏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太子殿下去！”

    侍衛探頭往裏看了一眼，嚇得臉色慘白，扭頭一聲不吭地就跑了出去。

    太后對十二的話依舊沒什麼反應，甚至還要對著一個小丫鬟道，“這水涼了，給哀家添水。”

    另一邊。

    易暮白和蘇綿圍著皇上出事的那張桌子，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按那暗衛的話，父皇是在這裏倒下的，”易暮白說著話，眼神留在椅子上，“那他的動作應該是……”

    若要還原皇上的動作，那就得自己坐上去，可皇上殿中的椅子誰敢隨便亂動？就算是易暮白，也遲疑著沒有動。

    蘇綿蹲著去看桌子下方，可卻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易暮白見狀四下看了看，從旁邊拿過一盞燭燈，就要俯身下去照明。

    就在這個時候，從佛堂那邊過來的侍衛跑進來了。

    聽了他的稟報，兩人都麵露驚詫，不知道太后究竟是要做什麼。

    “殿下，您還是去看看吧！”

    這侍衛出身東宮，和易暮白也算混個臉熟，見他站著不動，又壓低了聲音道，“太后娘娘看著……有些不對勁了。”

    誰家老太太能隨隨便便就出手殺人，而且事後還一片平靜？

    易暮白的眉心又蹙緊了，“孤知道了，你先過去吧，讓十二控制好局面。”

    這就是要去的意思了，侍衛誒了一聲，又扭頭離開了。

    “這是怎麼了？”蘇綿站起身，“難道太后也中了那些東瀛人的計？”

    “不好說，”易暮白放下燭臺，“不過她這麼處心積慮，就是爲了逼我過去，如果不順她的意，可能還會發生更收拾不住的場面。”

    他嘆了口氣，看來這趟佛堂之行，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我和你一起吧。”蘇綿見狀就要跟上去。

    不想易暮白卻忽然停住腳步，從懷中又將玉佩拿了出來，反手遞給了蘇綿。

    “不，你去找唐炎，”他壓低了聲音，人也向後靠了靠，“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會出大事。”

    蘇綿聞言也緊張起來，三皇子，皇上，太后，他們的接連出事，的確是個非常不祥的訊號。

    “他應該還在處理易勝缺的黨羽，”易暮白還在低聲說話，語速逐漸加快，“用這塊玉佩把他帶到東宮去，一定要撬開易勝缺的嘴。”

    太后久居深宮，又早就住進了佛堂，按理來說不會和這些事情牽扯上，現在卻如此行為失常，易暮白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易勝缺還在宮中的時候就做了手腳。

    “我們現在知道的東西太少了，”他的語速更快了，“就靠易勝缺嘴裏的那些訊息了！”

    蘇綿亦是想通了其中的彎彎繞繞，深吸一口氣接過了玉佩，“好，我現在就去，你也要小心啊。”

    易暮白低頭與她對視了一瞬，想笑一下，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到。

    “我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都是大步流星，一個前往深宮，另一個則直衝著宮門方向而去。

    蘇綿半分都不敢拖延，出了宮門便奔向大理寺。

    此時不知不覺已經又到了一個夜晚，路上十分安靜，蘇綿抄著近道快步往大理寺去。

    就在她走入一條小巷之時，耳邊忽然刮過一陣勁風，一個什麼東西擦著她的肩膀飛了過去。

    蘇綿反應很快，抬手將其打飛，同時身子向側方偏移，警惕地打量著周圍。

    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