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說完，殿中驟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靜寂。

    唐炎跪在地上，短暫的驚詫過後，只覺得背上的冷汗又出來了。

    這對皇家父子，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麵便開始如此不客氣地爭吵，他們的關係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殿中那三位大人則是一臉菜色，生怕自己會被皇上的怒氣波及。

    易暮白說完了話，把背挺得筆直，一雙平日裏古井無波的眼神，此刻閃爍著寒冰般的光芒，斜斜地穿過皇上耳邊，落到他背後的大殿柱子上去。

    雖然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直視皇上，但易暮白的態度已經明明白白地展示了出來。

    皇上捂著胸口，先是被易暮白的話氣得大口粗喘，隨即又心驚於他話裡的那層若有若無的暗示。

    他身為太子，不需要謀權篡位，那麼不是太子的三皇子，豈不是非常需要篡位了？

    這麼一想，皇上的憤怒便更深了。

    “混賬！”他空著的手指向易暮白，“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信口雌黃，真真是膽大包天！”

    易暮白這回連氣也不嘆了，“人證物證何在？兒臣上殿至今，只聽到了幾位大人張口一說，還有這幾件不知道何處而來的衣裳！”

    “你放肆！”皇上怒聲道，“難道這幾位大人們的話，什麼也證明不了？”

    “既然幾位大人們的話算數，為何唐大人的話就不算證言？”易暮白瞧著有了據理力爭的感覺，“同樣在朝為官，唐大人的官職還比容大人高上不少，為何父皇如此區別對待？”

    皇上這回雙手捂著胸口，臉色鐵青，瞪圓了一雙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後倒去。

    “皇上！”

    他側向站著，身後空無一物，只有半個桌角，眾人見狀紛紛驚呼起來，司福更是將手中的浮塵一扔，挪著兩條短腿就往臺子上跑。

    不過他們的速度都沒有易暮白快，只聽得一陣風聲，看管太子殿下的兩個侍衛眼前一花，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易暮白的動作，他的人就已經衝到了皇上背後。

    穩穩地伸手托住皇上的後背，沒讓自己的父皇腦袋著地，易暮白松了一口長氣。

    “父皇，您沒事吧？”

    隨著他的問話，殿中的一幫大臣，還有剛反應過來的侍衛們也一擁而上，擠到了兩人身邊。

    皇上亦是嚇得不輕，死死地閉著雙眼，聽到易暮白的問話，才慢慢地睜開，雙眼充滿了驚惶。

    “父皇？”

    見他半天不動，易暮白擔心是不是驚嚇過度，連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您還好嗎？”

    司福仗著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三下兩下就擠上了高臺，蹲在皇上身邊小聲道，“要不要叫太醫來？”

    易暮白見父皇還是沒什麼反應，扭頭看向司福，“去叫，把太醫院的人都叫來！”

    他扭頭的動作稍微大了些，牽動了扶著皇上的後背，皇上受到震動，整個人忽然微微一顫，但司福和易暮白都沒有看到。

    “老奴這就去！”司福剛應了一聲，要起身往外跑，動作做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脆響！

    那聲音不大，但卻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再一次定格了。

    易暮白的頭偏到一邊，眼中盛滿了不可置信，半邊側臉上印著一個不明顯的巴掌印。

    雖然皇上剛受了驚，又半躺著，下手並不重，但易暮白還是感到被扇過的地方，瞬間便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圍在旁邊的大人侍衛們也驚了，好端端的，皇上當著這麼多人，扇太子殿下一耳光幹什麼？

    更別說人家剛剛纔救了您啊！

    “陛，陛下……？”

    不知道是誰忍不住問了半句話。

    皇上又閉上了雙眼，胸口劇烈地起伏，看上去比方纔還要生氣，他牙關打戰，顫抖了許久，才一字一頓地道，“是誰教的你這身武藝？”

    站在一旁的唐炎兩個眼睛睜的老大，要不是太子殿下有這身武藝，皇上您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

    現在就急著興師問罪真的好嗎？

    易暮白亦是怔愣，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看皇上閉目不見的姿態，又怎麼也無法自我欺騙。

    “父皇，您就是這樣想兒臣的？”

    覺得他這身武藝是偷偷學來，以備在日後謀奪他的江山？

    “你讓朕怎麼想？朕給東宮計劃的課程中，何時有習武？”皇上帶著怒氣，猛地睜開雙眼，強撐著坐起身來，一把開啟易暮白託著自己的手。

    “你身為太子，高居廟堂，身邊又有精兵護衛，何曾需要習武？你習武又究竟是為的什麼！讓朕如何去想！”

    皇上顯然氣得急了，顧不上任何形象，抬手咣咣地拍著厚重的地毯，雖然發不出聲音，卻引起一陣陣的震動。

    易暮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化爲了無聲的慘笑。

    “父皇您是先認定了兒臣要謀權篡位，不管兒臣做什麼，您都會這麼想的。”

    他的語氣中褪去了方纔的氣憤，變得慘淡無力。

    皇上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冷笑了一聲，“是與不是，朕自有決斷！”

    易暮白閉了閉眼，下半張臉的線條繃緊，再睜眼的時候，也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

    “既然父皇已經想好了，那兒臣也不多話。”他站起身來，做了個在皇上眼中大逆不道的動作，施施然揹着手轉過身去。

    “父皇想怎麼決斷就怎麼決斷吧，兒臣只求一條，請父皇將兒臣關回東宮去，就是死，兒臣也要在太子之位上死。”

    皇上看在眼中，只覺得這是易暮白的又一個毒計，不過他此刻也正在氣惱之中，於是一咬牙道，“行，要回東宮死是吧，朕就成全你！”

    “來人！把太子，不前太子，給朕押回東宮聽審！”

    前太子都出來了？唐炎大驚失色，這是一句話都不說，就要把太子廢了？

    侍衛們快步往一易暮白這邊走來。

    “哦，還有，”易暮白整了整衣服，“唐大人確實幫了孤一個小忙，按照父皇的標準來看，他還真是孤的同黨！”

    唐炎：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