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一隻手垂到東瀛老大眼前，原本的五根手指已經變成了細細的藤蔓，還打著小卷。

    “臥槽！”唐炎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又連忙自己把嘴捂住。

    這是什麼怪物！還不如見鬼呢！

    “只要沾了那個東西，不管用多少其他的藥，最後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看我的手？你覺得這東西還能叫手嗎？”

    東瀛老大閉著眼使勁搖頭，拒絕相信事實。

    “你覺得我還能叫人嗎？”東瀛月佛忽然激動起來，抽出另一隻相同的手，十根細枝想要對東瀛老大造成威脅，卻只能軟弱無力地在他臉上劃來劃去。

    “睜開你的眼睛，狗東西！這就是你未來的樣子！”

    可這一次，不管他怎麼恐嚇，東瀛老大都在原地一動不動。

    活閻王謹慎地上前一步，低頭檢視，“他嚇暈過去了。”

    聽到他說話，東瀛月佛整個人都是一愣，彷彿纔想起還有人在屋中，有些驚慌地要把手收回去。

    動作做到一半，他又忽然停下，長長地嘆了口氣。

    蒼老和無力感，此刻在他身上悉數顯現，如果不看這幅軀殼，僅憑聲音，這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那個藤蔓，一定要除掉。”

    東瀛月佛開了口，聲音十分慎重。

    “你們能猜出來吧，那東西會把人變成我這副模樣。”

    他明明說話已經很吃力了，卻還是加快著語速，蘇綿心頭一顫，他這好像是在交代後事。

    “我們應該怎麼除掉那東西？”活閻王又上前一步，“而且，如果它已經開始汙染……”

    那淡綠色的液體，不知道在邊河中流了多久，一想到此，活閻王就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變冷。

    “這東西是個藥引子，沒有其他藥物的話，是不會起作用的。”

    好在東瀛月佛下一句話，給三人都吃了一個定心丸。

    “但卻不好清除，它的生長速度很快，也會長出許多小分支……”

    這不正是悅來客棧三樓的那間植物房？三人默不作聲地互看了幾眼。

    “但不管怎麼樣，都要清理乾淨，否則，這裏就是下一個東瀛……”

    東瀛月佛說話開始顛三倒四起來，時而清醒，似乎要用極大的努力才能維持神智。

    “他們都被這藤蔓影響過，最初力大無窮，容顏永駐，可到了某個時間，就會開始異化成植物。”

    “普通人適應不了初期的折磨，有異能的人，是他們最喜歡的，會千方百計抓來……”

    “手指變長是個徵兆……可以甄別……”

    “看到那藤蔓就殺，一定要殺……”

    “屍油，那屍油……一定要燒乾淨，把我燒乾淨……”

    越說到後面，他便越不成語句，身上也開始滲出越來越多的綠色粘液，將整個床榻都染成了綠色。

    屋中的難聞味道濃郁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蘇……姐姐。”

    不知道為何，東瀛月佛閉了好久的眼睛忽然睜開，有些茫然地投向蘇綿的方向。

    裡面的黑眼珠已經縮成一個幾乎看不到的點，兩隻眼睛都覆滿了綠色薄膜。

    蘇綿走過去低下頭，感覺他應該已經完全失明瞭。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東瀛月佛的身體此時基本已經與一叢藤蔓無疑，但卻又依稀可以辨出人形，說不出的妖詭。

    她和活閻王並肩而立，看著東瀛月佛緩緩抬起頭。

    “你們要找的人，他們也在找，他身上所帶的那個東西，組織非常想要……”

    他指的是蘇凡和同命共生。

    “不能讓他們找到，不然，還會有更多人變成我這樣！”

    東瀛月佛毫無神采的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光芒，連說話都清楚了幾分。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我馬上就要死了，我不希望這副身體再留著。”

    他淡淡一笑，看不出五官的臉竟然露出幾分安詳和解脫來。

    “我受夠了，送我走吧。”

    漫長的歲月，無盡的折磨，東瀛月佛已經記不清活著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活閻王和走過來的唐炎都皺著眉，東瀛月佛倒是一心求死，可他眼下這個樣子……該怎麼辦？

    除了那一大塊蛻下來的人皮，床上的東西非人非樹，看不到心跳，也不像植物有根莖，根本就不知如何下手。

    “你們看那兒。”

    唐炎忽然指了指床腳，被綠色粘液包裹著的地方，已經開始緩緩地長出綠色的葉片，看上去，東瀛月佛的身體似乎正在與木頭做的床融為一體。

    “我來吧。”

    蘇綿咬了咬牙，低頭在荷包裡翻找片刻，有些顫抖地取出一個小藥瓶，用針管抽出裡面淡紅色的液體。

    草甘膦，後世的除草劑，對植物有很強的毒性，但對眼前的這種植物……蘇綿並沒有多大把握。

    東瀛月佛撐開顫抖的眼皮，露出逐漸連眼白都看不到，變成一片綠色的眼珠。

    “挖掉它！燒了它！”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難以辨認，全身上下只有那雙眼睛還能靈活地轉動，幽幽的綠光正在裡面快速地聚集。

    “這大概就是他的命門了，”活閻王的聲音有些急迫，“他要堅持不住了！”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蘇綿已經揚起手，又準又狠地地將針管紮下，用力把紅色的液體全部注射了進去！

    東瀛月佛的身體內部發出一聲慘叫，聽起來極為淒厲，所有人都忍不住捂起耳朵，連昏迷中的東瀛老大都抽搐了兩下。

    活閻王緊緊抿著嘴唇，伸手帶著蘇綿和唐炎便急急後退，這個東西明顯已經徹底脫離了東瀛月佛的精神控制！

    三人剛往後退了幾步，忽然看到眼前的東西瘋狂地抖動起來，滲出更多綠色的粘液，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

    “這是在掙扎？”唐炎有些不確定，“藥效起作用了？”

    “不知道，”蘇綿看著床腳，“不過沒有再生長了。”

    不出片刻，這團植物便停止了動作，軟趴趴地倒在床上，從原來東瀛月佛心臟的那個位置開始蔓延出一種枯黃色，很快便整個化爲了一堆枯黃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