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高居首座，目光威嚴，看這陣仗，是鐵了心要將事情查個一清二楚了。

    除此之外，上面還坐著易暮白和易勝缺這對兄弟，旁邊還有一對滿臉不安的中年夫婦，應該就是江相和夫人。

    易暮白在疲憊之外，一切如常，倒是三皇子氣色十分不佳，幾乎能與一身白衣媲美，表情也十分難看。

    蘇綿剛一進去，就被皇上看見了。

    “來人，賜蘇小姐座！”

    她順從地坐在江相夫婦的對面，忍不住悄悄打量著兩人。

    江相年紀不小了，瘦削的臉面上滿是溝壑，嘴角還有幾條深深的折線，一看平時就十分嚴肅，不苟言笑。

    他現下正死死地抿著嘴，表情難看，盯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與他相比，江夫人就顯得豐腴多了，保養得也好，不過此刻滿臉淚痕，看上去也異常憔悴。

    她雙手緊握，時不時地看向殿門口，有些神經質的模樣。

    蘇綿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對於能養出江婉這種奇人的家庭，她實在沒有太多興趣。

    她落座之後，皇上便清了清嗓子，“朕看差不多了，開始吧！”

    隨著一聲令下，便有兩個侍衛將江婉押著走了進來，按在大殿中央跪好。

    “婉兒！”江夫人忍不住一聲驚呼，馬上便被自己死死壓住。

    僅僅過了一晚，江婉的模樣與昨天已經是天翻地覆，她嘴脣乾裂，雙眼無神，就連身上還沒來得及換下的舞衣都顯得黯淡了幾分。

    殿中響起一陣私語，很快便在皇上的環視之間淡了下去。

    “江小姐，昨晚之事，你可有話要說？”

    皇上沉了臉，聲如洪鐘地開了口。

    他沒有問事情經過，而是直接要求江婉解釋，看樣子是已經認定了她的罪過，蘇綿垂著眼簾，漫不經心地想著。

    江婉抬頭看向上方，失神的雙眼似乎並沒有認出，那上面坐著的人是誰。

    “我要見太后……”她喃喃自語，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

    皇上見狀馬上皺起眉頭，“江婉！你為何要將容小姐推入湖中！”

    這一聲如雷貫耳，終於喊得江婉全身一震，眨了幾下眼睛，這纔看出問話之人竟是當今聖上！

    “皇上……？”她用一種縹緲的聲音懷疑著，“您怎麼會在這裏？”

    看她的樣子，簡直就像在做夢一般！

    皇上伸出一根手指，氣得來回隔空點著江婉的方向，“你這可是在給朕裝傻充愣？”

    “婉兒不敢！婉兒見過皇上！”江婉一聽這話，立馬跪好叩頭，卻恰好符合了皇上所言，還是在故意裝傻！

    “江婉！你放肆！”

    蘇綿看著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心中又升起那個久違的疑惑，江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看起來好像不太正常的樣子？

    不過，殿中的情景並沒有給她多少思考的空間。

    江夫人見女兒這般模樣，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從椅子上滑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皇上面前，哀哀地道。

    “皇上！婉兒她一定是嚇壞了，請皇上恕罪啊！”

    正和江婉雞同鴨講，講了一肚子火的皇上，聞言轉而對著江夫人開火了。

    “能毫無顧忌地把傷者從二層樓推到湖裏，還沒有一點悔過之心，這樣的人，誰能嚇得到她！”

    帝王的一腔怒火襲來，江夫人哆嗦著說不出話來看了，江相更是露出一臉丟人的表情，抬手硬是把夫人拉回椅子上坐好。

    “你就別說話了！”他低聲道。

    殿中也因為皇上發怒而沉默下來，不過，有一位卻並沒有這樣的自覺——當然還是江婉。

    她耳朵一動，聽到了自家爹孃的聲音，連忙起身往這邊跑來。

    “爹！娘！你們快幫我跟皇上說，婉兒要見太后！”

    她是戴罪之身，皇上不叫就敢站起來，還當面走動，屋中的所有人看著她都回不過神來，甚至忘記了阻攔。

    就連皇上也麵露驚訝，愣是看著她一頭撲進了江夫人的懷中。

    “婉，婉兒啊，”江夫人四肢僵硬，試圖喚醒江婉，“你這是要做什麼？快起來！”

    江婉把頭埋進江夫人的懷中，旁若無人地撒嬌，“娘，你快幫我去說，快呀！”

    此情此景，蘇綿只覺得心中一片震驚，江婉怕是真的神志不清了，不然怎麼會在殿中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忍不住抬頭往高臺上看去，只見易暮白的眼神也帶著驚疑，正在與皇上低聲說著什麼，而三皇子低頭不語。

    而對面，江婉還在和江夫人撒嬌糾纏，仿若是母女兩人正在屋中說私房話一般。

    承接著大家各種怪異的目光，江相很快就老臉通紅，重重地一伸手，硬是把江婉從江夫人身上扯了下來。

    “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江婉嚇了一跳，用力地看了兩眼才發現是父親的在說話，頓時縮著脖子不敢出聲，明顯對江相是極為畏懼的。

    “你幹什麼！”江夫人又不滿意了，“看不出女兒嚇壞了嗎！你怎麼還嚇她！”

    江相氣得直瞪眼，“這叫嚇壞了？不成器的東西！”

    江夫人兩眼含淚，恨不得上去給江相一巴掌。

    另一邊，皇上和易暮白說完了話，眼見兩人就這麼要鬧起來，連忙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

    “江愛卿稍安勿躁，朕看夫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還是先請太醫來為江小姐診治一二吧。”

    江婉這樣子明顯就不對勁，讓太醫來看看是最為穩妥的了。

    不想，江相居然連連擺手，站起來朝著皇上躬身道，“皇上不必如此費心，小女頑劣，平素犯了錯就是這樣，您接著問就可以了！”

    語畢又嚴厲地轉向江婉，“皇上問話，你老實回答！”

    江婉嚇得哭了半聲又收住，憋得滿臉通紅。

    蘇綿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知道江相雖然是文官，但行事十分硬氣，在朝中有“鐵血”的稱號，沒想到在家裏居然也是這樣的風格。

    想想自己家中的老爹，蘇綿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