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意味深長地露出一幅老神在在的樣子，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思於其中。

    能在皇宮中做太醫的人，有幾個不是擁有真才實學之人。他們在皇宮裏呆的時間久了，人也變得老奸巨猾。

    王公公和他們不一樣，他一心效忠的只有焜帝一個人。如今焜帝病危，那些太醫卻不盡心盡力救治，心中打的什麼算盤，他難道能不知道嗎？還不是覺得現在討好皇后和當今的太子，對他們的益處更大。

    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配為人。

    “張太醫，老奴這就聽不懂你的話了，既然身為臣子，為陛下效忠，盡職盡責，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一個太監，連人道都不能人道了，還敢在這裏講什麼大道理。

    “王公公，看來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不是我們不救陛下，而是現如今陛下的病，我們根本就治不了。能緩解他的痛苦已經是極限了，陛下的燈油幾乎已經快要耗盡了，一個已經快要耗盡燈油的燈，你要如何為他續命？”

    如果真的能救，他早就救了，能救焜帝的命，那可是大功一件，他將來可是能加官進爵的，這種大好的機會他為什麼會放棄？

    “湯藥還是按照以前的樣子，給陛下服用下去。若是陛下的症狀還是沒有任何緩解的話，做個準備吧。”

    這群人，說的頭頭是道，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打算為焜帝好好看病。偌大的一個王朝，竟然沒有人能治好焜帝的病！王公公看著張太醫離去，心中又是憤怒，又是不平。

    對了，還有一人。

    他記得那豫王妃有些本事，聽聞先前東宮太子得了疑難雜症，都是依靠那位豫王妃才緩解了，甚至聽說她去了東宮兩次，那肯定醫術不錯。

    王公公伺候著焜帝喝下湯藥之後，陷入了沉思，他要不要出宮去豫王府一趟？

    此時此刻，東宮之中。蕭止染翻著手中的書，“你說父皇的病可能已經沒有太大的希望了？”

    張太醫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只是我無能，面對陛下的病，束手無策啊。這天下怕是也沒有人能治好這種病，太子殿下……您坐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是大勢所趨了。”

    他馬屁都拍到這個份上了，等蕭止染登基的那日，他恐怕也能升官吧。

    蕭止染翻著書的手指，停了下來，他冷笑了一聲，“張太醫，你也算是太醫院裏醫術頗高的太醫，現在卻敢恬不知恥地說這種話。你可知剛纔的話，是大不敬？父皇必然會長命百歲，有些不該說的話，你少說點。”

    張太醫抬手打了自己臉一巴掌，“太子殿下說的對，您瞧我這嘴巴，都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麼呢。”

    明明心裏巴不得焜帝駕崩，自己登基，還在這裏演。

    “你治不了父皇，那豫王妃如何？”

    蕭止染終於抬起頭，給了張太醫一個目光。張太醫的臉上還留著一個紅色的巴掌印，滑稽的很。

    “豫王妃……您指的是豫王帶回京城的那個女子？老臣聽聞她曾經治好了一個宮女，也治好了一個后妃的毒，但依老臣來看，那不過只是一些奇門巧路罷了，不值得一提。”

    “不值得一提？那你可知道胥城的瘟疫都是她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

    張太醫差點咬破自己的嘴巴，“她？一個女流之輩能治瘟疫？”

    他根本不信。也不怪他不信，大昱之前也曾經爆發過大規模的瘟疫，但是大規模的瘟疫根本不是一個人平息局面的。當年那場瘟疫，可謂是傾舉全國之力，在他張太醫的帶領下，才終於挽救了局麵。

    即使如此，死傷人數還是超過了起初的估算，起碼死了有幾十萬人，也正是因此，大昱的糧食產量減少了不少，焜帝也因此結束了多年的對外戰爭。

    “對，就是她。”蕭止染道：“一個女人能夠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將胥城從亡城的線上拉回來，她的醫術，可是遠在你們這些太醫之上啊，張太醫。”

    “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她就能治好陛下的病啊。”張太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他自詡自己的醫術在整個大昱都是拔尖的，若是真的有人的醫術比他還要了得，他面上如何能掛得住。

    “確實無人不能保證，但是隻要她有一點能治得了父皇的可能，孤就要避免這種可能，你明白了麼。”

    張太醫不安地頷首，“明白。”

    說到底，蕭止染不是還是希望焜帝死麼？前面講那麼多堂而皇之的內容，到底有什麼用。

    “但是就算她真的能治好陛下的病，只要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讓她進宮不就好了麼？”張太醫不懂就問。

    是個人都知道，這個時候無論治好焜帝，還是治死焜帝，都是麻煩事。不如等這位燈油已經耗盡的老人，慢慢地去世。

    蕭止染呵斥道：“你可當真是一個蠢人啊，張澤肖。她就算不能進宮，你覺得豫王不能進宮麼？”

    張太醫這才如夢初醒，他怎麼忘了這件事了，當今大昱的所有兵權，全部掌握在一人手中，正是當今的豫王，簫應懃。

    除了京城的禁軍，聽陛下調遣之外，京城外那驍勇善戰計程車兵，只聽一人調遣。

    簫應懃若是真的有念頭，整個皇宮都可以任由他進出，更別提他帶人進入陛下的寢宮。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孤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們太醫院的人要想盡一切辦法，將父皇的意外全部推到那個女人的頭上。”

    “意外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您想要……”

    “既然明白了，就少說幾句，張澤肖，你如果想活的再長一些，想要光宗耀祖，就牢牢地記住今天孤和你說的那些話，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你能活的更久的一些秘訣。”

    ……

    黑色的夜，月亮懸掛在空中，稍微顯得有幾分寂寥。

    一個枯小的身影，匆匆地從皇宮裏離開，朝向豫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