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九和葉柏恆一路相安無事。

    葉柏恆向來沉默，而蘭九一直提防。

    蘭九和他不遠不近的走著。

    氣氛不算融洽。

    蘭九也懶得去融洽。

    到火車站後，葉柏恆沒有和蘭九一起坐大巴車回村裏。

    說好身無分文的葉柏恆，大手一揮給了來接他的馬仔一千塊錢。

    蘭九：……

    想罵人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葉柏恆在蘭九上車前叫住了她

    “蘭九妹。”

    還是戲謔的語調。

    蘭九實在不想理他，但還是停住了腳步。

    葉柏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通圖案的創口貼，又撥開蘭九頸側的頭髮，將創口貼貼上去。

    “天太熱了，頭髮紮上去吧。”葉柏恆說完轉身離開。

    蘭九的臉轟的一下全紅了。

    殺千刀的葉柏恆！

    我特麼大熱天披著頭髮是因為誰啊？！

    蘭九還是沒有把頭髮紮上去。

    脖子上貼個創口貼，太欲蓋彌彰。

    可能還沒等蘭九走到村門口，她就被流言蜚語淹死了。

    蘭九這人，在老家名聲其實也挺好的。

    蘭九下了大巴車，沒走多遠，就到了周家溝。

    一路叔叔伯伯嬸嬸阿姨的喊著，蘭九笑的臉都要僵了。

    看來，周曉芳剛重生就去齊家了，還沒來得及敗壞她的名聲。

    不過，就算周曉芳說了，村裏人誰會信呢？

    周曉芳能有什麼腦子？

    只有蠻勁！

    蘭九又想到自己在齊家挨的那一頓打。

    心裏憋屈。

    回到家時，後媽周慧並不在家，她的兒子週一航在鎮上讀小學，只有週末纔回來。

    屋裏很乾淨，乾淨的一無所有。

    蘭九去了廚房，先把火燒起來。

    煙熏火燎的，嗆的蘭九接連咳嗽好幾聲。

    不過幾年沒過這些日子，養尊處優的她便已經不習慣了。

    不過是回到本就屬於她的生活中而已，不習慣就慢慢習慣。

    ……

    蘭九給自己下了碗麪，配著鹹菜吃了。

    又另外燒了鍋水，去臥室裏洗了個澡。

    蘭九的房間整整齊齊的，後媽和她兒子並沒有因為她去了齊家，就把屬於她的房間弄的一團糟。

    即使蘭九本就沒打算回來。

    更沒打算接他們去過村裏人說的好日子。

    如果蘭九不回來，他們做的這一切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

    蘭九她爸不是個好東西，酗酒，賭博，家暴。

    她親媽也沒良心，扔下她就跑了。

    蘭九算是把他們的利己思維繼承了個十成十。

    後媽周慧是村裏人介紹的。

    蘭九也不知道她爸那種人怎麼還會有人給他介紹老婆。

    周慧到了家裏，也會捱打。

    蘭九沒有幫過她。

    那時候周慧小兒子只有兩歲，除了哭什麼也不會。

    明明捱打的是她，周慧卻在蘭九她爸走後把蘭九攬在懷裏，安慰的拍著蘭九的後背。

    蘭九天生壞種，黑心黑肺。

    周慧卻總把她想的分外美好。

    蘭九對周慧的感官很複雜。

    蘭九從來沒在周慧面前裝過樣子，但周慧就是愛她。

    就像愛她親生兒子一樣的愛蘭九。

    後來蘭九她爸掉進河裏淹死了。

    在葬禮上，蘭九差點笑出聲來。

    老舊的風扇吱吱呀呀，送來的風都是熱的。

    蘭九躺在木架床上，頭頂是發黃的蚊帳，慢慢的睡著了。

    ……

    蘭九是被燉雞湯的味道香醒的。

    周阿姨燉得一手好湯，蘭九也不知她在湯裡放了哪些調味品，蘭九第一次喝她燉的湯直接給香迷糊了。

    穿著塑膠拖鞋，去了廚房。

    周阿姨見著蘭九，就是笑。

    指著一碗全是雞肉的湯，又指了指蘭九的嘴巴。

    她讓蘭九趕緊喝。

    周阿姨是個啞巴。

    她小兒子也是個啞巴。

    蘭九點了點頭，取了筷子，坐在灶臺旁邊慢慢吃著。

    兩個雞腿都在碗裡。

    灶臺裡的火光照著蘭九半邊臉龐，暖烘烘的。

    ……

    蘭九今晚話特別多。

    或許在周阿姨面前，蘭九的話一直都多。

    蘭九的話顛三倒四。

    她說自己被齊家趕出來了，

    說自己被周曉芳打了一頓。

    說她被葉柏恆坑了兩百多塊錢。

    蘭九說了好多，周阿姨就在旁邊一邊縫衣服一邊聽著。

    她聽著蘭九說話，有時會笑，有時又會抹眼淚。

    周阿姨永遠站在蘭九這一邊。

    ……

    週末的時候，周阿姨的小兒子週一航就回家了。

    週一航今年七歲，上小學一年級。

    鎮上距離村裏太遠，週一航上小學只好住校。

    空蕩蕩的房屋裏，平常只有周阿姨一人在生活。

    蘭九和周阿姨還沒出門，週一航就一路小跑著回來了。

    他的書包被後面的葉柏恆拎著。

    葉柏恆手裏除了週一航的書包，還有大包小包的東西。

    蘭九冷著臉，不想理人。

    周阿姨倒滿臉笑意的將葉柏恆迎了進來。

    昨晚也是，蘭九說葉柏恆騙了我兩百塊錢，周阿姨也是笑的捂嘴。

    蘭九在自己屋裏。

    直到再沒聽見葉柏恆的聲音，蘭九纔出來。

    蘭九翻了翻那一堆葉柏恆帶過來的東西，牛奶，蔬菜，水果，還有巧克力，薯片，辣條之類的。

    蘭九心裏算了算價錢，差不多得五六百。

    心裏頓時平衡不少。

    至少把車票錢和住酒店的錢還回來了。

    ……

    蘭九剛準備回屋。

    葉柏恆提著水又進了院子。

    蘭九剛剛翻東西的樣子被他看了個正著。

    蒼天吶……

    算了，她臉早就丟盡了。

    葉柏恆挑眉，什麼也沒說，只把提著的水倒進廚房的大水缸裡。

    熟門熟路的，一看平時就是做慣了的。

    平時做這些有什麼用呢？

    討好周阿姨？

    周阿姨一個啞巴，討好她有什麼用？

    蘭九腦子一轉，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但隨即又被她否定了。

    蘭九暫時就當葉柏恆尊老愛幼，真善美附體了。

    這麼一想，蘭九差點被自己逗笑。

    葉柏恆，尊老愛幼？真善美？

    呵呵。

    葉柏恆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蘭九總算自在了。

    她就差把“趕緊滾”三個字刻在臉上了。

    蘭九剛把院子的門鎖上，一回頭就看就週一航伸出個小腦袋，笑彎了眼。

    不知道在樂呵個什麼勁兒。

    蘭九撈起桌上的零食塞給他，

    “睡覺去，小矮子。”

    週一航長的比同齡人矮小很多，被蘭九這麼說，他也不生氣。

    還給蘭九做了個晚安的動作。

    週一航和周阿姨一樣，沒什麼心眼，也不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