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

    打火機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響起，蘭九猶豫片刻後還是沒有點燃那一支菸。

    纖細的煙被她拿在手裏把玩著，最後被她揉碎扔進了馬桶。

    伴隨著沖水聲，蘭九對著洗漱臺的鏡子，往鏡子裡那張臉潑了一捧涼水。

    那張平日裏被她刻意往甜美方向打扮的臉，此刻蒼白如鬼。

    蘭九雙手撐在洗漱臺上，眉眼低垂，她在努力控制自己心裏的燥意。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今日發生的種種都在脫離她的掌控範圍

    自從她五年前第一次來到齊家後，這種不可控感還是第一次出現。

    蘭九於五年前被齊家收養，她到齊家後，小意溫柔，真誠大度，善解人意，裝的人模狗樣。

    就算是一開始對她不冷不熱的齊尚宇，後來不也變成一隻黏人的小狗，跟在她後面搖尾乞憐，只求她多分些關注給他。

    只要她想，就沒有人會不愛她，蘭九對於這一點十分肯定。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直到從那個夢開始。

    三天前，蘭九躺在柔軟的公主床上，床頭是剛開封的香薰，天花板的智慧燈逐漸變暗。

    她做了一個詭異的夢，夢很長，長的她甚至記不起開頭。

    只記得形狀恐怖的喪屍，記得縈繞耳邊的嘶吼聲，最後還有齊尚宇盯著她的通紅雙眼。

    怪誕離奇的夢醒後，蘭九甚至不敢睜開眼睛。

    太恐怖了。

    她彷彿真的聞到了那腐爛發臭的氣味一般。

    她反覆告誡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是……很遺憾，是真的。

    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裏驟然響起。

    “聖母系統001竭誠為您服務.”

    “經檢測預判，宿主將會在未來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成為一名人人厭棄的人渣。”

    “希望宿主在本系統的監督下，能避免慘劇發生，從此一心向善！”

    從那晚以後，系統每日都會在蘭九的腦海裏朗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說這個東西有利於她儘快洗心革面。

    蘭九想拆了它，可它看不見摸不著。

    系統？

    蘭九沒有任何辦法，便開始試著和這位001系統搭話。

    “你為什麼肯定我是你要繫結的人呢？”她的意思是，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是人渣？

    系統秒答：“不要懷疑本系統的嚴謹性，我們是能夠看到未來軌跡的。”

    也就是說，自己未來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不是個好東西，這件事實蘭九一直都知道。

    當初齊家想要領養的是周家溝村長的女兒周曉芳，她父親在抗洪救災中去世了。

    周曉芳的父親去世後，母親便回了孃家，家裏只剩下周曉芳和年邁殘疾的奶奶。

    當蘭九知道有富貴人家要來村裏領養周曉芳的時候，她就動了歪心思。

    蘭九做過很多壞事，冤枉過很多人。

    但在那些對她來說有價值的人面前，她卻是一個再貼心不過的小姑娘。

    蘭九想要他們的疼愛，於是她裝乖賣巧。

    她是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所有人在她眼裏只有價值的大小之分。

    從蘭九開始意識到自己生來就在這社會底層的時候，她就充滿了往上爬的慾望。

    可她自認為，就算她再壞，也夠不著十惡不赦吧？

    若她真的殺人放火，剝皮吃心，早就有法律來取她狗頭。

    這系統又何必多此一舉。

    莫名的，蘭九想起了那個冗長的，怪誕的夢。

    她拐着彎問系統：“我殺喪屍厲害麼？”

    “一般吧，不過如果遇到三級以上的喪屍，你就基本在靠別人苟命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意識到被坑的001甚至忘記了背誦社會核心主義價值觀。

    蘭九也沒有說話。

    這就不奇怪了，為什麼她會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因為她這樣的人，處在末世啊……

    ……

    系統給蘭九釋出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讓她把本該屬於周曉芳的位置還給她。

    齊家養女的位置蘭九佔了五年。

    從十五歲到二十歲，這段時間是蘭九最滿意的人生階段。

    說實話，對於這個任務，蘭九其實不太想做。

    除了貪圖安逸以外，她還抱有一絲僥倖：萬一，末世這一次不會來呢？

    蘭九一邊滿口答應了那個好騙的系統，一邊琢磨齊尚宇今天的不對勁。

    齊尚宇比蘭九小兩歲，今年剛剛高考完。

    記得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齊尚宇拉著她的手，說了很多醉話。

    他說他這次應該考得不錯，可以和她上一所大學。

    他讓蘭九等等他……

    等什麼呢？

    蘭九沒問，也沒有給他任何承諾。

    養女這個身份太敏感了。

    就算齊家人再如何喜歡蘭九，這份喜愛也是越不過齊尚宇的。

    他纔是真正的齊家人。

    蘭九承載的不過是齊家長輩們偶爾的善良，部分的憐惜罷了。

    蘭九倒是一直都拎得清自己的角色。

    齊家父母常年不在家，別墅裡除了齊尚宇和蘭九，便只有一個老管家和幾位打掃衛生的家政阿姨。

    那老管家一向不太喜歡蘭九。

    她沒去琢磨原因，他對於蘭九而言，不太重要。

    但是就在今天，齊尚宇喝醉酒，蘭九去端來了廚房裏阿姨熬的醒酒湯。

    他的房間只允許蘭九進去。

    當她把醒酒湯放在床邊，齊尚宇突然起身將她狠狠地推在地上，甚至叫她滾遠點。

    蘭九仰頭看向齊尚宇。

    該怎麼形容他的那雙眼睛呢？

    大概是仇恨，憤怒，血腥，絕望。

    齊尚宇態度轉變的太過突然。

    蘭九有個不好的預感。

    “系統，除了我，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做過那個夢？”

    蘭九第一時間的判斷是：或許是齊尚宇夢到了什麼，如果是這樣，她便還有補救的機會。

    片刻，系統冰冷的聲音傳來。

    “未來夢境屬於系統附贈，其他人無法進入，根據系統檢測，重生者機率99.999%”

    聽到系統的話，蘭九猛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齊尚宇可能重生了。

    他知道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知道她本質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