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動聲色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頗有些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李治。

    驟然被點名，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父、父皇……我、我沒……”

    李恪衝着皇帝拜了拜：“父皇，我和六弟之間，絕不像五哥說的那樣！”

    接著，李恪做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包袱。

    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父皇，這是我從刺客身上搜到的證物，請您過目！”

    他又補充道：“兒臣驗過了，沒有毒。”

    李世民開啟小包袱，一層一層地翻到了最後。

    他定睛看著那塊令牌。

    字跡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連令牌的底色都看不出來。

    可卻給李世民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沒人知道李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只有李恪自己清楚。

    哪來的什麼證物，不過是自己想要賭一把罷了。

    賭注就是李世民心裏的那桿秤！

    就在眾人心裏緊張的打鼓時。

    李世民忽然長嘆一聲：“刺殺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大殿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眾人隱約聽到了一陣啜泣聲！

    見有人注意到自己，李治急忙吸了吸鼻涕，不敢再發出聲音。

    一副懦弱的模樣！

    連李世民都懶得看他一眼。

    李承乾眼裏的鄙夷更是藏不住。

    李恪低著頭，想的卻是。

    你們可知，如今你們看不上的人，日後纔是真正接手這把龍椅的人？

    別說你們了，就連李世民一開始都沒想到！

    李世民掃了一眼地上不卑不亢的李恪，面色一緩：“好孩子，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想要什麼獎勵，儘管說！”

    一直很少插手這種事的李承乾。

    忽然站了出來。

    那張和李世民頗為相似的臉，掛著幾分仁慈。

    他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父皇，兒臣曾經聽四弟說過，想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

    李世民的目光緊跟著落過來。

    李恪不明所以，爲了不露餡，只能跟著點頭：“是的父皇。”

    李承乾因為從小就受盡寵愛，加上如今腿上有疾。

    見到皇帝，都可以不用下跪。

    李承乾恭敬地低著頭，似是十分好心地介紹：“我觀四弟的言行，應是公正不阿，十分適合輔佐大理寺卿糾察去年的貪墨案。”

    話是好話，聽著沒什麼毛病。

    只是這話一說出來，李愔竟然忍不住喊了一聲：“太好了，謝謝父皇！”

    饒是李恪沒有混過官場，也知道這個職位不能接下來！

    李世民的臉色更沉，揹着手踱了兩步：“恪兒，你想接這件事嗎？”

    李恪急忙做出一副不勝惶恐的模樣：“兒臣不敢！”

    李愔急了，從一旁衝過來，拉著他的袖擺搖了搖：“哥，你瘋了嗎？這麼好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接？”

    “如果你接了……”

    接下來的話，李愔也知道直說不合適。

    只能一直拿目光暗示哥哥。

    李世民的目光也陡然變得玩味了許多。

    李恪只覺得古人說的伴君如伴虎，真不是玩笑話啊！

    他可不想比歷史上記載的李恪還要英年早逝！

    他不得不按住李愔的手，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胡鬧！”

    要不是知道倆人是一母同胞，他實在是懶得救這個傻子！

    “父皇，兒臣資質愚鈍，能把刺客的事情處理好實屬僥倖，不敢再想其他的事。”

    李恪有些生硬地拜了拜。

    心裏止不住感慨，這古人可真是有夠麻煩的，拜來拜去。

    說個話費老鼻子勁！

    李世民頓住腳步，試探地問：“你就不想救你舅公？你小的時候，他比朕還要疼愛你。”

    李恪眼皮子一跳。

    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在裡頭！

    那就更加不能接了！

    李恪急忙拉著弟弟跪下，衝着李世民再拜首：“父皇，兒臣應當在這件事中避嫌，做到不管不干涉，纔是對的！”

    “父皇，兒臣雖然不像大哥那般讀了諸多聖賢書，可是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

    這是在對映李承乾？

    李世民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李恪。

    印象裡，這個兒子只喜歡玩刀法棍棒，信奉武力解決一切。

    似乎很少有用腦子思考的時刻？

    大殿內。

    隨著李恪說完那句話，就連混不吝的李愔都安靜了下來。

    誰都知道，大哥李承乾是父皇的心頭好。

    那是長孫皇后留給李世民的念想。

    是以，眾人都覺得李恪今天一定會吃個落掛了！

    李世民的確很想發作！

    只是想到那塊熟悉的令牌。

    那是他親手雕刻的牌子，也是他親手給兒子戴上的。

    究竟是有人有了別的心思，還是有親近之人想要栽贓嫁禍給他們……

    李世民吸了一口氣。

    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玉板戒指，這才緩緩開口：“恪兒，看著朕。”

    李恪聞言，後背忍不住泛起了一絲冷汗。

    他緩緩對上李世民的目光。

    到底是久居高位的人。

    李世民即便一言不發。

    李恪這位對歷史熟悉的現代人，也經不住心裏犯怵。

    “告訴朕，你想插手這樁案子嗎？若是你想，朕可以給你開這個先例！”

    李恪堅定，但是緩慢地搖了搖頭：“父皇，兒臣相信大理寺的辦事能力，無論結果如何，兒臣都相信他們的決斷。”

    “若是大哥覺得這樣還不放心，兒臣願意交出五城兵馬司的兵符，以示決心。”

    說著，他竟然真的從懷裏拿出了銀色的令牌。

    李承乾眉頭皺了皺，有些不解：“四弟，你這是做什麼？這件事不還是在商量嗎？你如此行徑，是在逼父皇向你服軟嗎？你這是為人子該做的事嗎？”

    李恪看都不看李承乾一眼。

    因為他知道。

    能決定自己存亡的，只有李世民！

    果然。

    此舉一出，李世民緊緊盯著李恪的眸子，猶如雄獅盯著獵物般：“不悔？”

    “不悔！”

    李恪回得鏗鏘有力。

    李世民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表情比他剛纔回覆刺客的事還要滿意：“好！”

    他轉身吩咐其餘皇子：“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和恪兒單獨說話！”

    李承乾聽到這裏，只覺得一顆心搖搖欲墜。

    有什麼事情，似乎脫離了掌控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