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黑暗中，穆遷塵雙眼赤紅，緊緊捏著韁繩。

    楚蓮湘隱藏在黑暗之中，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的光亮徹底消失不見，太陽落下了，廝殺聲也漸漸隱去。

    或許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楚蓮湘只聽見一陣口哨聲，那些獰笑和廝殺漸漸遠去，空中只瀰漫着一股鐵鏽味。

    眼淚從手背上滴下來，楚蓮湘知道，那是血液的味道。

    等到黑暗中徹底消失無聲，楚蓮湘這才跌跌撞撞的掀開雜物，從小巷子裡跑出去。

    此時此刻，她多希望那些就自己的人同上次一樣安然無事。

    “裴老大…”一片寂靜之下只聽得見嘶啞的女聲在嘶吼。

    屠殺過後一片狼藉，月亮升起來，慘敗一片，照耀著此刻的情狀。

    密密麻麻的屍體疊在一起，死狀極其悽慘，還未乾涸的血液汩汩流淌，觸目驚心。

    楚蓮湘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景，一時間居然也失了聲。她從沒想過可以用人間煉獄來形容的慘狀，居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楚蓮湘雙腿發軟，她咬著牙，一步步爬到跟裴老大等人分別的湖邊，到了那裏，景象更是悽慘。

    數不清的頭顱被堆在一起，藉着月光，楚蓮湘一眼就看見了，四個身著國舅府衣飾的屍首，他們上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箭矢，此刻仰面躺在地上，手中還緊緊抓著長刀。

    “裴…裴老大…”楚蓮湘嘴唇發抖，幾乎說不出連貫的話來。

    她合德何能值得人這樣為她犧牲。

    出發前的場景歷歷在目，楚蓮湘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做這樣的決定。

    自己這麼遠的趕過來，根本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全憑著心裏那股火氣，可是面對這樣的人間慘狀，楚蓮湘心底那點夢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這樣因為自己的任性白白搭上了四條性命，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裴老大，王坤，郭雲……鄭謝，你們醒一醒。”楚蓮湘哭的聲嘶力竭，一點點的把那些剪頭從裴老大身上拔下去，屍身涼透，可裡面的血液卻還沒有凝固，箭頭扒出來，溫熱的血濺在臉上。

    “我帶你們回家…我帶你們回家，好不好？”此時此刻，千言萬語都匯成了一句話，那便是入土為安。

    她已經不能改變事實，慘重的代價，讓她不得不為旁人做點什麼。

    “哈哈哈，沒想到這裏還有個活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獰笑，楚蓮湘渾身僵直。

    兩個響馬站在她身後，手上是蒐羅過來的奇珍異寶。此刻，楚蓮湘頭上的髮髻已經徹底散亂，青絲垂落下來，一眼便能認出她是個女子。

    楚蓮湘一震，巨大的惶恐襲來，她止住悲聲，慢慢的站起身子。

    她絕對不能被抓住，裴老大他們犧牲自己換來的一條命，不能白白被人這樣奪去。

    她要，跑！

    心中定神，楚蓮湘知道這裏最近的馬肆在哪。

    只要…只要自己跑到了那裏，也就得救了！

    “追！”身後的響馬一聲令下，數不清的人，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楚蓮湘咬著牙，一課不敢停留，她知道，但凡自己停下，等待他她的將是暗無天日。

    “救命啊！救命！”奔跑中，楚蓮湘大聲呼救，此時此刻她多希望現在還能有一個活人來救救自己。

    “楚姑娘…”黑暗之中，一匹駿馬停在了月牙泉附近，此處太過安靜，因此僅僅是一聲呼救，便顯得格外刺耳。

    這聲音穆遷塵再熟悉不過，分明是楚蓮湘的，她現在根本是遇到了危險！

    “楚姑娘！”他大喊，黑夜裏奔跑著的楚蓮湘彷彿聽到了他的叫聲，眼中突然爆發出一絲光亮。

    “穆遷塵，我在這！”楚蓮湘大喝，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還敢叫！”身旁突然伸來了一隻手，那雙手宛如鐵鉗一般一把將楚蓮湘的嘴捂住。

    口鼻之中突然一陣刺鼻的氣味，楚蓮湘全身無力，最後兩眼一翻，徹底倒下。

    “快走！免得夜長夢多，有人跟來了！”響馬呼朋引伴，如潮水一般迅速退走。

    “楚姑娘，楚姑娘！”穆遷塵下了馬，大聲呼喊，剛纔他明明聽到了楚蓮湘的聲音，此刻卻又消失不見，難道是遭遇了什麼意外？

    穆遷塵不敢細想，牽著馬走了進去，面前的景象讓他整個人都頓住了。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

    很顯然，此處已經被響馬洗劫一空。

    穆遷塵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一點點的往前走。越走越是觸目驚心。

    他身子顫抖，一個個的翻開仰面而死都屍體，祈禱楚蓮湘不要出現在其中。

    可是翻遍了所有地方，卻始終找不到楚蓮湘的一點痕跡。

    此時，天光大亮，穆遷塵滿身泥濘的癱坐在殺場，滿臉頹然。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楚蓮湘很可能被那些響馬帶走了，或許是因為那些人發現了她真正的身份。

    一個女子落在賊人手中是什麼後果，穆遷塵不敢深想。

    “楚姑娘，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能找到你。”穆遷塵雙眼失神，喃喃的喚道。

    …

    馬車聲碌碌，楚蓮湘彷彿置身在洪水中，整個身子起起伏伏，呼吸不順，一股燥熱刺鼻的氣味兒撲面而來，楚蓮湘乾咳了兩聲，終於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頂熟悉的馬車頂，楚蓮湘身旁是隱忍壓抑的啜泣聲，楚蓮湘愣了愣，隨後記憶回籠。

    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被響馬打暈的那一刻，恍惚中她聽到了穆遷塵的聲音，可是在自己跑過去的那一刻被人攔住。

    那麼，自己現在這是在哪裏呢？

    為什麼，有人用了她自己的馬車。

    楚蓮湘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背後，雙腳也跟著綁了起來，一動也不能動，楚蓮湘費力的順著車廂的稜角坐起來，這纔看清眼前到底是怎麼樣個場景。

    只見她面前，是數十個被綁著的姑娘，都被東西塞著嘴巴滿臉驚恐的望著自己，滿面淚痕。

    被綁了！這三個字如電光火石一般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