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森稍作遲疑，朗聲笑著迴應：“都是些當鋪米行的小生意，談不上一本萬利，只是貼補家用而已，怎麼？小嫂子竟沒找到家裏的賬本？”

    楚蓮湘眸子閃過晦色，好一個陳義森，他是吃準了男人在外頭的事不會跟女人說得多，故意挑出話來試探。

    若是楚蓮湘弱勢些，對於賬本一問三不知，那麼兩家合作的生意便任由陳義森拿捏，他說一不會有人說二。

    楚蓮湘微微垂眸，並不正面回答陳義森的話。

    “我畢竟是個婦人，廣山外頭的事，興致來了想提就提上一嘴，我不多問，只是這些日子爲着喪事，著實花費不少。”

    楚蓮湘有意買個破綻出來，周氏立刻笑逐顏開，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妹妹”

    “他們男人，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的貴，我又何嘗不能體恤你的辛苦，只是年景不好，他們外頭的鋪子更是賠得多，賺的少，更何況幾個男人聚在一塊兒，更是少不得要尋花問柳，說是貼補家用，哪兒能真的拿銀子回來？你說對不對？”

    待周氏話音落地，站在周氏後頭的陳義森，心裏有了八分把我，故作慘然，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悠悠的開口。

    “既然如此，我立刻遣家裏的下人去拿賬目給小嫂子看，也算是替亡兄安小嫂子的心。”

    不多時，陳家管事拿了賬目送過來，陳義森更是輕車熟路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徑直送到楚蓮湘面前，畢恭畢敬。

    “小嫂子請過目。”

    米行、麵行、當鋪一應都在，楚蓮湘在心裏估計了下數量。

    牆倒眾人推，她並不指望著能把家裏的產業都收回，若是能拿回一半，也算是她的造化。

    秦廣山一走，不管這些店面裡是不是有秦廣山安排的手下人，他們往後唯一的出路都只能是向陳義森低頭，為他做事。

    楚蓮湘想要牢牢把控店面，就必須和陳義森劃清賬目。

    “既然這些鋪子都是賠得多，賺的少，廣山生前不能照料兄弟的，他亡故後我來做主。”

    楚蓮湘合了賬目，輕輕放在手邊。

    “我把南山那幾家虧損的最厲害的鋪子拿走，這樣咱們以後就算是平賬了，若是以後有契機，咱們還能繼續在一個屋簷下吃飯共事，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兄弟你。只是這段時日，家裏上下急等著用錢，義森，你若還是廣山的兄弟，自然能夠體恤我們孤兒寡母的。”

    楚蓮湘軟硬兼施，抬眸看向陳義森。

    雖然楚蓮湘聲音柔和，但卻是不容置疑，也多虧了原主潑辣狠毒的人設，才讓楚蓮湘擲地有聲，不給陳義森談判的機會。

    陳義森扯了扯嘴角，輕笑著搖了下頭，他是軟硬不吃，捏在手裏的銀子不會放出去一分一釐。

    “小嫂子，話說的太輕巧了些，雖然是一起共事，可南山的鋪面可是我家出錢出的最多。咱們兩家關係千絲萬縷，輕飄飄的幾句話怎麼能分割的清楚，茲事體大，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他一分錢都不會分給楚蓮湘的，不為別的，只為她楚蓮湘根本就沒有談判的本錢。

    楚蓮湘高高抬手重重拍了紅棗木的桌面。

    隨著“砰”的一聲，周氏和陳義森的視線都落到楚蓮湘身上。

    可這時門外閃過一個人影，楚蓮湘進門之前就預算好了這一步。

    “夫人，這是剛剛送來的賬本。”

    誰說她楚蓮湘沒有拿到賬目！

    楚蓮湘依舊從容，她接過賬目翻了幾頁，信口拈來。

    “陳侍郎給我的賬目上，南山金鋪虧了三千兩，可我家賬目上，南山金鋪一個月盈利就有五千兩。”

    楚蓮湘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周氏，冷笑一聲。

    “姐姐剛剛還說年景不好，可我這賬目上，南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莊，歲收就能有百斤米麪，這兩賬目，跟說書人嘴裏的六耳獼猴假扮孫猴子一樣，當真是分不清真假。”

    周氏臉色陡然發白，倒不如一旁的陳義森鎮定自若。

    陳義森心知自己被楚蓮湘擺了一道，明明手裏有賬目，卻還是扮豬吃老虎，等著陳義森這條蠢魚咬鉤。

    “既然小嫂子有備而來，我們也就不整這麼多彎彎繞了，並非是我們不想把田產還給小嫂子，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陳義森微微頷首，隨後朝著身後人一揚手，旋即遞給楚蓮湘幾頁票據。

    秦廣山的名字赫然入目，鮮紅的手印更是如同鮮血一樣印在紙面上，力透紙背。

    “實不相瞞，內人剛剛提醒過小嫂子，幾個男人聚在一塊兒也無非就是喝喝花酒，玩玩骰子，廣山兄酒醉酣暢之餘，難免手氣不佳。”

    陳義森細細的眼眉直勾勾望著楚蓮湘，當初秦廣山活著的時候，礙於秦廣山的威勢，無人敢登門要賬，如今人走茶涼，自然所有前塵往事都可以拿出來，好讓大家算個清楚。

    “父債子償，廣山兄人雖然走了，可秦家家大業大，有頭有臉，應該不會做出令天下人恥笑之事吧。”

    楚蓮湘並沒有被陳義森嚇倒，不管秦廣山欠了多少銀錢，終歸是有數目的，但秦廣山在外面積攢的當鋪田產，是可以錢生錢、利滾利的營生，她不會輕易放手。

    “好，就麻煩侍郎大人給我列個清單，拿著這些欠條來要債，不過這些事都是在我接手了南山所有鋪子之後，咱們纔可以坐下詳談。”

    楚蓮湘寸步不讓，起身拿起兩本賬目徑直出了陳府。

    王嬤嬤上前來接過賬目，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徑直抄寫起來。

    在陳府時，底下人送來的賬目只有前幾頁時寫了字跡的，後半本都是空的，若非是楚蓮湘囂張跋扈的惡名聲名遠播，今日只怕是也不好矇混過關。

    但此時更為難的是，即便收了南山的金銀當鋪，也不可能立刻發賣出去。

    而秦廣山的賭債又迫在眉睫，楚蓮湘確確實實需要一筆銀錢！

    想什麼來什麼，楚蓮湘的馬車纔剛停在門口，就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