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宮後。

    看著眼前的司玉，秦嬌瞬間明白了段墨懷的話。

    段墨軒上位後，就將司玉從冷宮接了出來，雖然司玉並不是他的母妃，但他也知道司玉之所以進冷宮，也是因為當初先帝犯下的糊塗事，以至於牽扯出那一段恩怨。

    如今已經是老一輩的人了，先帝也早已駕崩，也沒什麼是過不去的了。

    司玉看著眼前的秦嬌和段墨懷，良久才欣慰道：“看來你們已經和好，看來我的眼光不錯，你們確實般配得緊。”

    “後悔嗎？”段墨懷淡淡問。

    司玉竟有些錯愕，像是聽錯了話，又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麼？”

    段墨懷斂著眸依舊面無表情，重複道：“後悔嗎？對當初自己所造下的罪孽……”

    司玉身體一顫，眼中淚水撲簌簌地落下，“墨懷……”

    她怎會不後悔？

    “從無半日不後悔……”司玉望著段墨懷啜泣道，“倘若我當初及時懸崖勒馬，那樣你也不會受這樣的苦楚，都是我的錯。”

    “我自知罪惡深重，並不求你原諒。”

    “而今看到你與嬌嬌幸福美好，我也算心滿意足。”司玉止不住哭聲，聲音逐漸嘶啞，泣不成聲。

    她悔不當初，讓自己的親兒子這樣受盡苦難，未盡半日母親的職責，使他從前那樣孤立無援猶如棄子。

    可是，傷害既然已經造成，她又能再說些甚？

    “都是我的錯……”司玉捂著臉，痛哭不已。

    秦嬌看著司玉和麪無表情的段墨懷，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些心疼。

    倘若她早些遇見他，說不定他就不是孤身隻影。

    段墨懷垂頭看著地面，久久才說道：“我不恨你了。”

    司玉抬手揩去淚水，面容憔悴，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人。

    “其實這麼多年，我都是在悔恨中度過，如果我當初不那樣對待你，或許你的生活會遠比現在好得多。我時常想，倘若我忘記仇恨好好對待你，那樣我們的關係是否會比現在好……”司玉張了張口。

    比方說親眼看著段墨懷娶妻生子，看著他慢慢成長為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我……原諒你了……”段墨懷像是鼓足勇氣才說出的話，用盡了力氣。

    秦嬌看著他，有些難受。

    司玉身軀微微一震，或許她從未想過段墨懷有朝一日會原諒自己，會不計前嫌地將她當成自己的母親。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段墨懷勾起抹淡笑。

    他似乎是在同自己的童年及過往和解。

    他想明白了很多，更何況他現在是妖，對比司玉短短的一輩子，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麼不能和解的了。

    “墨懷……”司玉已經泣不成聲了。

    最終，段墨懷和秦嬌還是決定在相府裡再待了幾天，司玉也跟著住在裡面。

    可能是想要彌補對段墨懷的虧欠，司玉終日裏忙得不可開交，有時會跟在相府裡的廚子後面學習做些飯菜給段墨懷和秦嬌吃。

    當然可能是做給秦嬌吃得比較多。

    因為她有些求孫心切。

    只是秦嬌實在吃不下司玉做的飯，畢竟那可不是她這小妖能夠受享的。

    實在難吃得緊。

    “墨懷，你有沒有覺得母親現在有些奇怪。倒不是覺得她待你不好，只是覺得她好像有些事情瞞著我們……”秦嬌看著廚房裏忙碌的司玉，嘆了口氣。

    段墨懷自然是看在眼裏，只是他也不知為何。

    “母親有她的想法。”他道。

    “嬌嬌你快來嚐嚐這藥膳雞做得如何？”廚房裏的司玉看著秦嬌和段墨懷，興奮地招呼道。

    秦嬌訕訕地笑著，痛苦不堪。她看著身邊的段墨懷，扯出抹甜甜的笑容，撒嬌道：“相公……”

    段墨懷只是寵溺地笑著，然後朝著廚房走去，將那鍋猶如黑暗料理的藥膳雞夾了塊放入嘴中，堪堪咀嚼兩下便眉頭緊皺。

    確實難吃。

    “母親，我覺得其實府中的廚子做飯手藝挺好，可能就是不適合當老師。”段墨懷淡淡地說。

    司玉聞言，有些失落：“哎……”

    看出司玉的失落，秦嬌趕忙安慰道：“墨懷的意思並不是說您做飯不好吃，只是覺得廚子教得不好。”

    司玉揮揮手，“害，多大點事。”

    “只是忽然想到我虧欠墨懷這麼多，就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我就想著想那些平凡母子那般做做飯甚的也好些……

    “只是可惜我這手藝不佳……”司玉有些難為情地說道，“真怕哪天我不在世上，我們墨懷又是形單影隻的……哎……”

    “母親別怕，這不是還有我陪著墨懷嘛！”秦嬌笑著說道，“而且你可得長長久久地活下去，這樣你還能多陪陪您的孫子呢！”

    “嗯，我們墨懷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如此我也算安心。”司玉笑眯著眼。

    她想，她這輩子罪孽深重，能夠得到段墨懷的原諒就已經很好，也算圓滿，而今看到他和秦嬌破鏡重圓就已足夠。

    就算當真西去也毫無怨言。

    她早該隨著段天一起離開，只是放心不下段墨懷，如今看到段墨懷和秦嬌生活圓滿，而她還得到了段墨懷的原諒，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一件事情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讓她牽掛的事情了。

    後來，司玉服了劇毒鶴頂紅，死在了曾經的將軍府，那是她第一次嫁過去卻被搶親的地方，那是這輩子她最開心也是最傷心的一天，在沒被搶親之前她想好了所有幸福的日子，但那一天卻是不幸的開始……

    或許，她還是對最開始抱有留戀。

    曾經也擾亂過朝堂的人，就這樣消逝了，如同花瓣枯萎，枯葉消失。

    段墨懷陪了睡著的司玉很久，他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已經沒有機會了，司玉再也聽不到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原諒，會換來司玉的自盡。

    可這對於司玉來說，也算是另一種解脫。

    她死而無憾了。

    他的遺憾，就讓他留在心裏。

    或許，遺憾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圓滿。

    段墨懷和秦嬌為她辦好葬禮後，同相府和皇宮中的親朋好友告別後便啟程準備回去。

    其實，他們回去後依舊想從前那樣，終日修煉或者雲遊倒是快哉，偶爾也會抽空回京去看看他們。

    “想當年七殿下段墨懷與那相府千金秦嬌宛若璧人令人豔羨……”

    茶館裏依舊講著那老生常談的故事，茶客們依舊津津有味地聽著。

    長長的珠簾後面坐著雙男女，猶如神仙眷侶。

    “故事好聽麼？”秦嬌看著段墨懷，笑著問。

    段墨懷抿口茶，“嗯，只是故事中的姑娘更美！”

    “那……是我美還是她美？”秦嬌看著段墨懷，忽然嬌滴滴地問著。

    段墨懷將人倏然拽入懷中，低頭親了口懷中的嬌嬌兒，眉眼彎彎：“當然是我們嬌嬌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