鬚髮皆白的清矍老者仙風道骨。

    他負手而立，一派德高望重的仙人之姿，說到最末不由得嘆息搖頭，面孔上浮現出凝重神情。

    段墨懷心中瞭然，而今自己這副病懨懨的殘軀長此以往，保不準哪一日就猝然消失於世間。

    他還想永永遠遠陪伴在秦嬌左右，現下想來恐怕要成為奢望了。

    “多謝前輩告知。”

    老者見他神色黯然，好心的道：“小郎君千萬要保重！”

    “先生此話何意？”

    秦嬌揚眉，心裏有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在躁動，因而她說話的語調中不自覺夾帶著些微的火氣。

    段墨懷情緒低落，卻不想增加秦嬌的負擔，強顏歡笑道：“嬌嬌，前輩既已說明，我們這便下山去吧。”

    “可他還沒有告訴我們解決的方法。”理清症狀的原委，秦嬌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

    她深情款款的注視著段墨懷，緊緊抓住他略顯冰冷的手不肯放，生怕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你就別為難先生了，嬌嬌，一切自有命數，你看我現在不就好好的嗎？”

    段墨懷還故意在她面前轉了一圈，以示自己完好無缺。

    來此一遭經歷了諸多，秦嬌已非當初那般天真無邪，心智逐步成熟，感知力自然亦敏銳起來。

    秦嬌不忍的蹙眉，精緻的小臉上泛起愁波，懸在眉間像道無形的皺紋，“前輩，就真的沒有解決的方法了嗎？”

    老者不語，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望著雲霧繚繞的群嵐，醞釀著是否要說出來。

    遲疑片刻，老者額頭的幾道皺痕加重了。

    “姑娘，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終究仍是心慈，老者不願見一對有情的佳侶生死相隔，打算成全秦嬌的情意，此後的路全憑二人的氣運了。

    “前輩能否詳說。”秦嬌聞此，一對明眸裡霎時有了星星般閃耀的亮光，她彷彿看到希望。

    “那老朽換個問法，姑娘怕死嗎？”

    段墨懷心底一凜，不好的預感自腦海中升騰。

    “前輩，我的性命就不勞您費心了，嬌嬌我們走！”

    段墨懷果斷拉著秦嬌的手往山下的方向而行，只是身後的人絲毫不聽他的使喚，像尊頑石似的寸步未挪。

    很明顯根本沒有跟著他離去的打算。

    “你的身體沒恢復之前，我是不會走的，還請先生悉數告知，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一闖以搏他之生機。”

    秦嬌眼神裡盛滿堅定，段墨懷急得滿頭大汗，薄唇蒼白，更顯病態。

    “嬌嬌，你別聽他的，我的身體怎樣，我自己心裏有數，不需要他來評判。”

    段墨懷連忙阻止，心慌意亂之中對那老者的態度急轉直下。

    “小郎君何妨聽老朽將話講完，做與不做皆由你們自己定奪。”

    “你……”段墨懷氣得口吐鮮血，他知曉自己命不久矣，但不想讓秦嬌涉足其中。

    聽那老者的言辭，秦嬌倘若要救他定然會存在生命危險，他不能自私的讓她爲了他冒此大險。

    “墨懷，你別逞強了，我心意已決，這世間無你便無我，你怎麼能狠心丟下我一個人？”

    秦嬌扶住段墨懷，一臉的心疼，吸了吸酸澀難當的鼻腔，強行把淚意逼會眼眶。

    段墨懷看在眼裏，被秦嬌的這番告別打動他欲阻止的身體和言語都停滯不前了左右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

    他找不到理由說服秦嬌，也深知秦嬌一貫言出必行。

    老者在旁感慨萬千，“如你二人這般情深意篤的情侶，老朽活了大半輩子亦是少見，今日有幸得見，我又怎好眼睜睜看著你們被拆散？”

    說罷，老者拿出一隻繡功非凡的錦囊。

    秦嬌看著那錦囊呆了，那上面的植物栩栩如生，比她所見過的花花草草都要好看，這……

    “這是先母遺物，她與先父情比金堅，為救先父所夭，她生前是一隻花精，為百花之首，這上面的刺繡則是先父為紀念先母用畢生的繡藝所繡，此後先父再不出山，鬱鬱而終。”

    老者神色雖平靜，但談話的時候還是掩不住極淡的哀傷。

    “勾起前輩傷心事了，晚輩深感抱歉。”秦嬌頷首致歉，聞此對那老者愈發恭敬有加。

    老者自腰間取出一樣物件，“你拿去吧，這裏麵的東西或許對你有用。”

    秦嬌雙手接過，鬆開繩結的瞬間，她驚訝得合不攏嘴，煙水香千萬年難得一見。

    “這是當時先母救先父自焚後所剩。”老者瞌目，聲音裡的哀傷越發顯著。

    秦嬌小心翼翼的將錦囊收好。

    “難道令堂便是梵花一脈養在西天雲水池邊的聖花？”

    老者默然點頭，“希望你此去絕塵谷能如願順利取來定魂珠。”

    “謝前輩指點賜物，晚輩感激不盡。”

    秦嬌畢恭畢敬的向他行了一禮。

    “眼下還有一事，老朽應當說明。”老者看向她身後的段墨懷。

    “前輩請講。”段墨懷上前一步，揖手道。

    老者當即言明：“你用了定魂珠從此便只能選擇妖或人其中一種，老朽且問你是願意做妖還是願意做人？”

    “是人是妖又如何？只要能跟喜歡的女子長相廝守，我甘願做妖。”

    段墨懷一瞬不瞬的注視著秦嬌，她是他認定的妻子人選，永不改變。

    他握緊秦嬌的手，秦嬌對他濃郁的感情心滿意足。

    心中卻在想，哪怕是在絕塵谷命喪黃泉，她也要嘗試著去保住他的性命。

    絕塵谷乃天下第一谷，誤入此間的向來有去無回，秦嬌不是沒有聽說過。

    當然，段墨懷亦有耳聞，“嬌嬌，就讓我陪你前去走這兇險萬分的一遭。”

    “你是病體，就安心留在前輩處，我無暇分神顧你，只怕到時反成其累，我們都會死在絕塵谷。”

    秦嬌立時拒絕，她怎會讓他跟著自己去，雖然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小郎君，我說你就聽秦姑娘的吧，有煙水香的幫助，她獨自一人能可平安歸來的。”老者在旁勸說著。

    有老者的擔保，段墨懷好似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