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該上早朝了。

    龍殿內燈火一片，宮女太監跪滿地，卻無人有膽出聲提醒段墨懷上朝。

    沉昭來到總管太監跟前道：“就說陛下身體欠安，今日不上早朝了。”

    “噯，奴才這就去知會各位大人。”

    總管急忙離去，沉昭望著他背影嘆息一聲，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紙包不住火，秦二小姐中毒身亡一事遲早要公諸於眾。

    三天一晃而過。

    帝王連著三日不早朝，廟堂上的文武們開始蠢蠢欲動。

    百官各顯神通，透過多方手段探聽帝蹤。

    丞相秦興訊息最靈，第四天上午，宮裏來了個太監，給他送信通稟。

    “秦相，雜家要說了這事兒，你可千萬撐住。”

    過世的皇后娘娘，乃是秦相么女。

    京裡誰不知道秦相最疼愛這個小女兒，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秦相一定很難受。

    “什麼事啊？公公儘管說來便是，好歹老夫也是一國丞相，還能撐不住？”秦興端起茶杯，撇去浮沫喝了口。

    還沒嚥下，就聽太監說道：“皇后娘娘薨逝了。”

    噗——

    秦興摔碎茶杯，雙眼睜得老大，“你說誰薨逝！”

    “皇，皇后娘娘……”

    太監回答的幾不可聞，秦興卻聽得一清二楚。

    跌坐回太師椅，他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

    兩鬢斑白，萬念俱灰，“嬌兒……嬌兒啊！”

    他的女兒，怎麼就去了！

    “秦相爺，節哀順變吧！”

    太監雖是閹人無嗣，可失去至親之痛他也能理解。

    安慰了秦興幾句，他匆匆回去皇宮繼續當差。

    整個相府，被這一句噩耗籠罩進陰雲中。

    校場忙碌的秦皓然也被叫回相府，一群人悲痛欲絕地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秦皓然想不通：“爹，二姐待在皇宮裏，誰敢給她下毒？”

    不要命了嗎？

    “你二姐是出宮時遇到刺客行刺，中的劍上塗了見血封喉，才……”

    秦興不願提“死”那個字，好似這麼做秦嬌就還活著。

    “好端端出宮作甚？”秦皓然想不通，旋即話鋒一轉，近乎咬牙切齒道，“說起來都怪段墨懷。”

    “遲遲不肯立二姐為後，二姐出門還不讓人跟隨，刺客纔有機可乘。”

    他抹去眼角淚水，忍痛對秦興道：“爹，我們去把二姐接回來，把她安置在秦家祖墳。”

    段墨懷尚未舉行封后大典，二姐便還是他們秦家人。

    秦興也認同么子說法，當下進宮，去闖宮門見段墨懷。

    可段墨懷整日待在龍殿誰也不見，哪怕來者是秦嬌生父，依舊不可免地吃了閉門羹。

    一排御林軍持刀弄劍，攔住他去路。

    為首將領為難看著神色憔悴的丞相，“相爺，陛下說了，無論誰來他都不會見，您還是回去吧！”

    “本相來接自己的女兒回家，他憑什麼阻攔！”

    秦興一開口，御林軍將領就變了臉色。

    秦嬌中毒身亡的事，還是傳出去了。

    “你們別以為有聖旨就能阻攔我，告訴你們，本相今日勢要接嬌兒回家，讓她入土為安！”

    秦興一步步往前走，根本不怕御林軍手中對準他的刀劍棍棒。

    他是丞相，更是秦嬌父親，御林軍只能裝腔作勢恐嚇。

    如今他鐵了心要進去，御林軍無法繼續阻攔，只好讓出一條路放他通行。

    秦興進了宮，二話不說直奔龍殿。

    “我女兒呢！把我女兒還給我！”

    秦興這時也不跟段墨懷講什麼君臣之禮。

    嬌兒都被害死了，他沒跟段墨懷拼命都是輕的。

    喊聲傳入龍殿，床前守著秦嬌的男子面容一沉。

    秦興正想橫衝直撞，迎面就見段墨懷煞氣凌人走來：“吵到嬌嬌，朕要你好看！”

    “可笑！嬌兒都死了，你還在這裏裝深情？把嬌兒還給我！我要帶她回秦家！”

    當初就不該同意嬌兒和段墨懷在一起！

    秦興追悔莫及，他可憐的女兒，花一樣的年紀便早早去了。

    “秦嬌沒死！”

    被人觸及逆鱗，段墨懷整個人暴跳如雷，泛着鴉青的眸底浮上猩紅，他咬著牙關矢口否認。

    不許說嬌嬌死了，她沒死！只是身上傷勢太痛昏過去了！

    等找來醫術更精湛的大夫一定能醫好她！

    秦興冷笑著繞過他，找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秦嬌。

    一看她這幅樣子，秦相就斷定她已然氣絕。

    止住的熱淚再度盈眶，秦興身子晃了晃，幾欲倒在地上。

    沉昭手疾眼快扶住他，“秦相爺，當心身子。”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應好好活著。

    “沉侍衛，我沒事。”秦興啞著嗓子擺手，“嬌兒畢竟是我秦家人，現在也該讓她落葉歸根。”

    “可陛下不會同意你帶她走。”

    這三天裡，所有人都見識到了段墨懷的瘋狂。

    每個揭皇榜進宮的太醫，在宣佈段墨懷死訊後，無不例外被打入大牢。

    段墨軒秦樂輪著勸說段墨懷認清事實，卻被段墨懷毫不留情趕出宮。

    “他不同意？他憑什麼不同意！”

    秦嬌是他女兒，父親帶女兒回家，還需要別人同意？

    秦興怒不可遏，看向段墨懷，觸及浮動他周身的死氣暴戾，愣了愣，旋即收回目光。

    “秦相請回吧。”

    不帶一絲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段墨懷走到床前，“我不會讓你帶她走。”

    “嬌兒是我女兒！”

    “她是我妻子。”

    死氣沉沉的黑眸掃向秦興，饒是見多識廣的他也愣住了。

    此刻段墨懷看上去丟魂落魄，明明還活著，從他身上卻感不到一絲生機。

    “把他給朕轟出去。”

    無論誰來龍殿，結果一律被趕。

    秦興不死心要硬闖，被沉昭強行帶出龍殿。

    “秦相還是回去吧，自從二小姐薨逝，陛下便如此了。”

    言下之意，段墨懷現在不正常，別跟一個不正常的人計較。

    秦興萬般不願，怎奈周圍侍衛重重，他一個人難敵眾手，只能離去。

    他走了沒多久，段墨軒秦樂又來到龍殿，勸段墨懷將秦嬌下葬。

    “陛下，你難道還不肯認清事實嗎？我妹妹她已經去了！你就不能讓她安心上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