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紅描金的細紗宮燈一盞盞亮起。

    秦嬌回到龍殿，向宮人詢問段墨懷的行蹤，“陛下今日來過麼？”

    “回娘娘，沒來過。”被問話的宮人如實稟答。

    整整一天，日升日落段墨懷都不曾踏入龍殿半步。

    中午更是到後宮裡的一位秀女殿中用膳。

    “陛下定是知道娘娘外出，特意不來打擾。”宮人擔心秦嬌黯然，忙安慰道，“過會兒說不準就來了。”

    “奴婢也這麼覺得。”柳兒朝殿中宮人使去眼色，“去準備著好酒好菜，萬一陛下來了呢？”

    “不用麻煩吧，我倒是覺得陛下不會來。”

    秦嬌嘴上說不必麻煩，心裏也認為段墨懷八成會來。

    這男人對她的行蹤去向一貫看得緊，今日一整天她都沒在宮中，他不來興師問罪纔有古怪。

    “不麻煩不麻煩，交給我們就好。小姐你快去梳洗一番，靜靜等待迎接陛下就好啦！”

    柳兒不願看見段墨懷那張臉，藉口忙碌開溜，避開和他碰面。

    秦嬌在其他宮女服侍下沐浴更衣，精心描眉畫眼坐在桌前等待段墨懷。

    計時沙漏翻轉了兩次。

    桌上飯菜從剛端上桌的熱氣騰騰，到此刻冰涼無味，秦嬌眼中期待一點點沉下，整座宮殿籠罩著低沉壓抑。

    一語成讖了，段墨懷今夜不會來。

    深秋夜色涼如水，穿著長袖衣衫都能感到寒意沁體。

    可天氣再冷，也比不過她心底的寒意。

    柳兒擔憂看著她，“小姐，要不我去別處打探打探陛下的行蹤？”

    段墨懷不來她是很高興，但小姐就不同了。

    爲了小姐，她願意忍受一切對段墨懷的厭惡憎恨，甚至可以親自去找他來。

    “千萬別這麼做！”

    來到皇宮這些日子，秦嬌也從一個對宮廷禮儀一竅不通的小白，變得對禮儀規矩如數家珍。

    “你這是要我窺伺帝蹤麼？”

    這可是犯了大忌啊！

    秦嬌拿起銀箸，夾了一筷子冰涼無味的火腿片，“別忘了，宮裏最忌諱后妃窺伺帝蹤，除非陛下主動告知我們。”

    說著，段墨懷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匆匆跑進龍殿。

    朝飯桌前的秦嬌行完禮，稟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在林秀女那兒歇下了，特讓奴才前來通稟。”

    林秀女是新選秀進宮的一位秀人，生的花容月貌我見猶憐，之前各宮主子前來龍殿擺件秦嬌，秦嬌是見過她的。

    “我知道了，有勞公公走一趟。”

    送走傳話太監，秦嬌坐在龍殿內，第一次覺得這皇宮冷得可怕。

    “小姐……”

    柳兒心裏把段墨懷罵了個狗血淋頭，混蛋男人惹她家小姐傷心了。

    該說些什麼安慰小姐呢？

    “柳兒，去把晚膳再熱一熱，吃過晚膳休息睡覺。”

    不就是跟別的女人同牀共枕去了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可是要修煉成人形的小米辣，纔不會為這點小事傷春悲秋。

    秦嬌重新振作，化憤怒為力量大口大口吃著回爐重熱的美味佳餚。

    吃飽喝足，心情也好了不少。

    “我來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吧？”

    柳兒指揮宮人收拾碗筷，自己來到秦嬌跟前。

    秦嬌放下茶杯伸了個懶腰：“先去天牢看看吧。”

    她有些擔心段墨軒。

    柳兒一愣，天牢裡關著的不是軒王爺嗎？

    難道小姐也打算學混蛋男人紅杏那啥不成？

    小丫鬟的腦海裏一片胡思亂想，倏地一記腦瓜崩彈來，她吃痛捂住額頭，委屈看向正在收手的女子。

    “小姐幹嘛打我？”

    “我是告訴你別整天胡思亂想，少看點話本。”

    秦嬌一副過來人身份，語重心長教育著自己的婢女。

    實際她自己的經歷還都是從話本上看下來的。

    “奴婢知道了。”

    主僕兩個提上一食盒酒菜來到天牢，同段墨軒聊了好一會兒，將至午夜子時才返回龍殿。

    一整天忙碌下來，秦嬌有些吃不消地倒頭就睡。

    秋風蕭瑟，萬家燈火在夜幕中搖曳。

    宋木叢在秦府待到亥正時刻方纔提出告辭。

    席間，宋木叢一直明裏暗裏試探秦樂態度，邀請秦興也來合作。

    秦樂滿口答應，心底始終對其不以為然。

    “一個副將也好意思來拉攏我們相府，連點誠意都不拿出來，誰要跟他合作啊！”

    若非萬不得已她纔不會答應宋木叢。

    “說好聽是副將，實際跟宮裏的閹人有何區別？”

    秦樂悶頭用膳，一邊用餘光小心掃過秦興身邊的宋木叢。

    眼底，嫌棄畢現。

    她是討厭段墨懷恨不得段墨懷去死不假，但跟宋木叢比起來，已然是宋木叢更勝一籌。

    酒足飯飽，秦樂眼中混吃混喝的宋副將終於乘上馬車離去。

    相府上下男女老少齊齊鬆一口氣，推搡著回府休息。

    入睡前，秦嬌忍不住還在想段墨懷一整天都幹了些什麼。

    那位林秀女又是何等花容月貌。

    連不近女色的段墨懷中午晚膳都在林她宮裏用過。

    越想，她越生氣。

    秦嬌索性眼一閉，錦被拉過頭頂，放任意識沉入空濛睡去。

    宇若皇宮玉芙殿。

    一片歡聲笑語縈繞。

    年方二八的林秀女親自為桌前玄袍男子斟滿酒，咯咯笑著問道：“陛下不回皇后姐姐那裏麼？”

    玄袍男子段墨懷眉宇更顯冷厲：“你在趕朕走？”

    “臣妾哪有。”林秀女自幼嬌生慣養，被父母捧在手裏含在嘴裏，性子嬌蠻任性。

    雖說和秦嬌長相相差甚遠，段墨懷卻仍舊從她身上捕捉到一絲秦嬌影子。

    可惜，都不是她。

    “主子，皇后娘娘今晨出宮，至今未歸。”

    耳畔沉昭沉聲稟報的訊息盤旋迴響，一遍一遍不堪其擾。

    他煩躁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林秀女見狀又往裏面斟滿瓊漿。

    零散堆著四隻空酒壺，段墨懷用了一個時辰便把它們解決完。

    “不想朕走就閉嘴。”

    要不是看她言行舉止跟秦嬌有一分相像，他根本懶得來玉芙殿。

    “臣妾不說就是了。”

    年幼的林秀女乖乖伺候心情不快的帝王，夜色深重，她逐漸有些扛不住，半撒嬌勸道：“陛下，我們去歇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