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跪了一排秀女，統一服飾，低頭掩目，瞧不真切。

    沒有皇帝命令無人敢抬頭窺見天恩，執事太監侍立在旁，想勸段墨懷挑幾個秀女起身，又畏懼於他神色的冷然不敢說話。

    “名冊拿給朕。”沉默已久的段墨懷總算張開金口。

    執事太監長舒一聲氣，兩手捧著名冊恭敬遞上。

    奏摺大小的冊子上，洋洋灑灑記錄了參選秀女的詳細訊息。

    從家境，年齡，到每個人所擅長的技藝，一應俱全。

    段墨懷隨便挑了個人名念出來。

    女子匆忙抬頭，露出一張外人來看傾國傾城，段墨懷眼中平平無奇的臉。

    “太常寺卿家的女兒，聽說你精通琴藝，擅長撫琴，朕很滿意，就留下來吧。”

    不選幾個秀女，那群大臣是不會放過他的。

    此刻的段墨懷就像是一個機器，漠然的念着留下來的秀女，不帶一絲感情。

    每一個他都佯裝認真打量，實則心不在焉。

    有人入選，有人被刷下去。

    一場秀女選舉，幾家歡喜幾家愁。

    “趙棠。”段墨懷又點到一個名字，“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醇厚動聽的聲音平靜如一潭死水。

    下一刻，名為趙棠的秀女起身抬頭。

    段墨懷深邃無瀾的黑眸泛起漣漪，一抹殺意在眸中掠過。

    這張臉……

    “朕很滿意，就封為婕妤安排在碧軒宮清漪殿吧。”

    此話一出，殿中眾人不約而同暗驚。

    陛下選中的秀女也有五人了，位份卻都是容華美人。

    唯獨這一位，竟然被封為婕妤！

    眾人睜大眼往趙棠身上看去，想知道她有何能耐讓皇帝納為鳳位以下的第一人。

    視線觸及女子臉蛋，他們不約而同一愣。

    像，太像了，這位趙婕妤跟龍殿裡住的那位皇后娘娘至少有七八分像。

    陛下打的是這個主意嗎？

    眾人分分揣測。

    龍座上的段墨懷說完後一聲未吭，後面的幾人全都看不上，這場選秀便到此結束了。

    選秀一結束，他便帶上新入宮的趙棠前往龍殿。

    彼時秦嬌已經醒來，正在桌前悠閒的吃著點心，太監尖細高昂的通稟聲從外面響起。

    “參見陛下。”秦嬌帶著柳兒恭敬福身。

    瞧見段墨懷身後與她有幾分相似的人兒時，秦嬌微微一怔，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這便是段墨懷今天看中的美人？

    “妾身見過皇后姐姐。”趙棠在段墨懷的身後朝秦嬌福了福身，端的是一派乖巧姿態。

    秦嬌面上帶著微笑，“這位妹妹是？”

    “趙婕妤。”段墨懷的口中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沒有過多的解釋，就連趙棠兩個字也不願意說。

    趙棠微微一愣，旋即心頭涌上一股不甘心。

    秦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看段墨懷的神情似有疲憊，想了想，起身去到香爐前點燃一爐安神香。

    清香嫋嫋升起，很快蔓延在整個大殿中。

    秦嬌站在擺放累絲鑲紅石香爐的桌子前，瞥了一眼趙棠，又看向段墨懷，溫聲道：“人我已經看過了，陛下不帶趙婕妤回去嗎？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應當好好珍惜纔是。”

    她的語氣中不帶一點吃味，面上也全是落落大方。

    有此度量，不失為皇后娘娘。

    段墨懷的眸光黯淡下去，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做法行為可笑至極。

    他不過是想要證明秦嬌還是有那麼一點在乎他的罷了，可即便如此，秦嬌也不為所動，正是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秦嬌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段墨軒，又怎麼會在乎他這個小丑？

    “朕今日與趙婕妤就在龍殿用膳。”段墨懷到底是有些不甘心，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啜飲，淡淡道。

    “皇后吩咐用膳吧。”

    “陛下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殿裡的宮人都調走別處了，沒人傳膳。”秦嬌還氣著軟禁一事，加上看到趙棠這張臉，更不可能留段墨懷在龍殿吃飯。

    他們之間沒必要牽扯別人進來。

    “朕的確忘了這點。”段墨懷面不改色，“來人，朕要在龍殿用午膳。”

    他一吩咐，立刻就有太監進來。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

    “慢著。”秦嬌冷不防開口，“陛下想在這裏用膳可以，趙婕妤就不必了。”

    “為何？皇后一向不是端淑大方嗎？難道連趙婕妤都容不下？”目的疑似達到，段墨懷換了個舒適些的姿勢睼著她：“這裏是朕的寢殿，朕允許誰來，誰就能來。”

    “陛下也別忘了，是你將我軟禁在這裏的，對著一張鏡子，我可沒心情用午膳。”

    二人間的互動，落在趙棠眼底便成了打情罵俏。

    選秀時被封為婕妤時，她還在沾沾自喜，以為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跟著皇帝來到帝王就寢的龍殿，也在想是不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樣。

    直到進來殿內，見到皇帝口中的皇后，她才明白自己為什麼入選。

    面前女子玉肌冰骨，絳唇疏影。

    從小人人誇她擁有傾城之姿，和皇后比起來，趙棠都快有些自慚形穢。

    “朕倒覺得胃口大增。”秦嬌肯吃味，證明心裏還有他，段墨懷方纔的負面情緒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此刻已經不想去糾結秦嬌到底喜歡的人是誰了。

    “皇后娘娘，您誤會陛下了，陛下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那他帶你來這裏作甚？”秦嬌嗤笑一聲，打斷趙棠的話，“陛下找個與我七八分相似的人來，樣子到底是要做給誰看？”

    秦嬌忍不下去了，還真當她是好欺負的主？

    即便是爲了完成任務才繼續待著，也不代表她就要受這份氣了！

    “皇后娘娘，都是臣妾不好，您別跟陛下置氣。”趙棠麵露尷尬，方纔還覺得這位皇后娘娘識大體，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裝不下去了。

    “放肆！”秦嬌冷冷看她一眼，“本宮與陛下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的份了？”

    這還是第一次，秦嬌用上了皇后的身份，貌似……還不錯。

    她是真心無法理解趙棠這副嬌柔做派，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可她說的話全是針對段墨懷，趙婕妤上趕著湊哪門子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