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誰不認識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也終於到了要談事兒的時候了。
看著面前已經有些微醺的縣尉大人,錢伯均揮揮手,將周圍的侍者全部屏退。
只留下屋內二人。
趙群見狀,明白正題要來了,主動問道:“錢公子,您今日找我,是有事兒要談吧?”
錢伯均笑著給他把酒滿上,慢悠悠道:“趙大人這說的什麼話,在下只不過是仰慕趙大人威名,想要見見真容,瞻仰一番。”
“哈哈哈哈!”趙群笑著,和錢伯均碰杯,兩人將酒一飲而盡。
錢伯均這才繼續道:“不過在下,最近確實遇到了一點麻煩。”
“哦?這小小的下河縣,還有事兒能難得住錢公子?”
錢伯均壓低聲音,說道:“不知縣尉大人,認不認識宋天明?”
趙群眼神一凝:“宋天明?你是說,那個借定遠軍之手,剿了牛首山賊寇的宋天明?”
“沒錯,就是此人。”
“這我自然認識,別說我了,您縣城街上隨便找一個老百姓,誰不認識他?”
錢伯均微微一笑:“認識就好。這事兒,就和他有點關係。”
“怎麼,宋天明惹到先生您了?”趙群問道。
“也不是,只是他那,有一件對我錢家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哦?是什麼東西?”
這話一問出口,趙群就後悔了。
這是自己一個小小的縣尉能問的事兒嗎?
果然,錢伯均笑而不語,沒有回答。
趙群趕忙端起酒杯,佯裝喝酒,接著問道:“那,錢公子希望在下做些什麼呢?”
“送進死牢。”
“啊?”趙群被驚得手跟著哆嗦了一下,差點把杯子摔了。
“錢公子在開玩笑吧?
宋天明現在可是整個下河縣的大英雄,而且也沒有作奸犯科,下官憑什麼抓他?”
“就憑這個。”說著,錢伯均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趙群面前。
趙群有些不好的預感,拿起信看了兩眼,猛地站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錢公子,這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
這都是污衊,都是造謠!”
錢伯均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看著臉色煞白的趙群:“這信中是不是真的,趙大人你比我清楚。
您當然可以矢口否認,不過您就算瞞的了別人,瞞的了御史臺嗎?
到時候,御史臺的大人們,可不會和我一樣,坐這陪您喝酒。”
聽到御史臺三個字,趙群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那裏的人,都是魔鬼!
要是真落到他們手裏,可比死還要痛苦百倍!
他強自鎮定,擠出一句話:“牛首山的事......還有人知道嗎?”
“趙大人放心,您和牛首山賊寇的事兒,現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其他人,已經被定遠軍殺的一乾二淨了。”
“多謝錢公子!”趙群深深作揖,頭都快埋到襠下了。
其實,這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趙群當年剛當上縣尉,也是意氣風發,想要幹一番事業的。
剿匪,自然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但是奈何下河縣府兵的戰鬥力實在太差,土匪又都是常年混跡山林,悍不畏死之人。
是能殺不少土匪,但是官兵傷亡也很慘重,軍中一片怨聲載道。
甚至拒絕進山剿匪!
死去士兵的家屬也來鬧事,說剿匪就是白白讓士兵送死,一年剿匪死去計程車兵比被攔路搶劫殺害的人還多!
這讓趙群很疑惑:明明自己是為民造福,怎麼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直到一次進京述職,遇到了一位同僚指點迷津,他才知道,真正的剿匪是什麼樣的。
和土匪商量好,土匪每年給官府進貢歲糧,帶著官兵進山逛一圈,隨便鬧出點動靜,證明自己來過,就可以了。
這樣一來,官府能有歲收,土匪也能繼續營生,還不用費一兵一卒,簡直就是一石三鳥!
這種情況,早就成了大乾公開的秘密。
甚至有些郡縣的土匪,就是官府自己豢養的!
心灰意冷的趙群,終究還是沒能承受住壓力和誘惑,和牛首山的張飛碰面,達成了共識。
此後的一些年,雙方一直相安無事,縣城的歲收反而多了不少,趙群自己的口袋也日漸鼓了起來。
只是隨著牛首山勢力越來越大,趙群已經控制不住張飛。
前年,張飛便單方面宣佈,不再給縣府進攻歲糧。
趙群很是氣憤,派兵攻打,卻慘敗而回!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但是已經無法挽回了。
牛首山賊寇敗亡,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解脫。
他本以為,自己那段陰暗的過去也將隨之塵封。
可沒想到,這個夢魘,依舊陰魂不散,藉着錢伯均的手,找上了自己!
“趙大人太客氣了,請坐。”說著,錢伯均再次給他斟上一壺酒。
趙群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坐在那一動不敢動。
“趙大人,我知道您也是迫不得已。
我錢伯均一介布衣,今天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只要趙大人,幫我這個忙,那麼這些東西,都會從天地間,徹底消失。
您,還是那個秉公執法,愛民如子的縣尉大人!”
趙群一聲不吭,最終,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趙大人爽快!”錢伯均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趙大人,您覺得這天香樓如何?”
“很好......”
“那這樣吧,事成之後,這天香樓,我錢伯均做個主,就送給趙大人了,如何?”
不得不說,錢伯均這胡蘿蔔加大棒的手段,徹底把趙群拿捏死了。
“可是,宋天明沒有作奸犯科,我沒有罪名抓他呀!”
錢伯均笑了笑,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如此......這般......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第二天早晨,天剛矇矇亮,宋天明便早早起了床,開始了忙碌。
宅子當中的空地,擺滿了罈子,程虎帶著幾人正在其中穿梭不停,已經忙得渾身是汗。
另外幾人,則在二牛的帶領下,將小麥還有鮮花、香草等放在桶中不斷敲打碾碎。
庭院裏頓時飄滿了小麥香和花香。
只是眾人到現在還不太明白,這鮮花為何也要這麼處理。
莫非是要用花來做酒?
宋天明則獨自一人,拿著刻刀,在屋中搗鼓著。
不多時,他興奮地拿著由一根竹管連線著的兩個小甕,走到廚房裏頭。
拿出一罈集市買來的酒,將其放在火爐上加熱,同時將其中一個小甕倒扣在酒罈上,慢慢加熱......
很快,屋外的程虎等人紛紛停下了手頭的活計,猛地嗅起鼻子。
“哪裏來的酒香?”
“好濃郁啊,我從來沒聞過這麼香的酒味!”
“好像是從廚房那邊傳來的!”
“廚房?小宋先生剛纔好像過去了,不會是他吧?”
“肯定就是啊!這麼香的酒,也只有小宋先生有本事釀出來了!”
“可是也沒這麼快吧?”
“想那麼多幹嘛,去看看不就成了?”
說著,眾人就要往廚房涌。
程虎突然大吼一聲:
“都給我站住!先生說過,他做事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誰都不準過去!”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縮了脖子,沒人敢再靠近。
可是味道卻越來越濃郁,實在是太勾人心脾了!
“虎子,要不你去瞅一眼,和先生要一口酒給咱們嚐嚐?”
“就是,光聞味道,我都快憋死了!”
“這不是折磨人嘛!”
其實程虎自己也心裏癢癢,被眾人這麼一攛掇,心一橫,便說道:“行吧,你們在這,我去看一眼。”
可他還沒邁步,宅子的大門突然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