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

    在朝議中定奪了幾個不痛不癢的政務之後，劉瑾看了看平靜的廟堂，拂塵一揮，悠悠道：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劉瑾剛說完，朝臣班次的中段突然走出一個人，大聲道：

    “微臣吏部文選司郎中，張端，有事啟奏陛下！”

    明武宗朱厚照露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淡淡道，“準！”

    “謝陛下！”

    “微臣此次彈劾錦衣衛都指揮僉事顧北寒以下犯上、目無王法、殘害忠良以及……欺君之罪！”

    小皇帝聽完，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殺氣畢現！

    他慢慢轉頭，向着一邊的鐘鼓司秉筆劉瑾輕輕問道，“這個張端，是魏忠賢的人？”

    劉瑾仔細想了想，輕輕回道，“陛下，他應該不是魏忠賢的人。”

    “不是？”

    小皇帝倒有些吃驚，不過面上並沒有過多的表現，而是凝視著著張端，冷冷道，“張大人，你所陳述的這些罪狀可不輕啊！”

    “你要知道，顧北寒顧大人是朕親自委任，你若是拿不出確鑿的證據，那麼這真正欺君之人……可就是你了！”

    張端一聽，慌忙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雙手抖抖索索呈上一紙奏章，色厲內荏道，“顧北寒再沒有向陛下請示之前，直接帶人包圍南鎮撫司，殺手南鎮撫司公職人員三百有餘，甚至連南鎮撫司的五名千戶以及南鎮撫司鎮撫使許顯純，也遭其毒手！”

    “陛下，這顧北寒喪心病狂，欺君罔上，殘害忠良，是為死罪！”

    “請陛下明鑑！”

    張端說完，從班次的中後段又相繼走出七八名科道言官，每個人手中均是呈著一紙奏章，齊聲道，“臣，附議！”

    看看這寥寥無幾的人數，聽聽這有氣無力的聲音……

    直接把小皇帝給氣笑了。

    遙記得當初謝遷彈劾顧北寒的時候，那陣容是何其雄偉，可最後怎麼着？

    謝遷在顧北寒家裏除了抓一手屎……

    其他一無所得！

    而現在的顧北寒身為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本就掌管南鎮撫司，再者他手執可代表太祖的寶刀割鹿，就算是錯殺幾個，又有何妨？

    如果說當時面對謝遷的時候，小皇帝不得不賭上自己的皇權，而現在，小皇帝都懶得搭理這些不知輕重之人！

    看都沒有看張端幾人，小皇帝直接望向太和殿的角落，悠悠道，“石大人，既是發生在你們錦衣衛內部的事情，作為錦衣衛指揮使，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比誰都清楚！”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見你向朕彙報？”

    “陛下，臣正要向陛下稟明此事！”

    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錦衣衛指揮使石文義從排位班次的最末位，挺身出列。

    這個時候，不只是張端幾人，就連劉健為首的幾個內閣重臣，也是有些震驚！

    要知道在先帝手裏就已經失勢的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除了在朱厚照登極時參加過一次朝議之後，一直以來都是深居簡出，平時除了練練書法就是品品字畫……

    早就兩耳不聞廟堂事，處於半退休狀態了。

    而小皇帝也是默許了石文義的決定，批准他可以不參加朝議。

    可今日……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事怪必有妖。

    劉健等老狐狸可不認為這石文義參加朝議，是真的爲了彙報前幾日發生在南鎮撫司的激鬥。

    從小皇帝剛纔的發問中不難看出，他早已知道石文義今天會參加朝議，甚至他連石文義所處的位置都十分清楚！

    如此看來，這石文義更像是被小皇帝特地宣來配合做一些事情的……

    想通這些，劉健、李東陽以及楊廷和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還好在南北鎮撫司這件事情上他們沒打算參和，不然弄不好還真的石文義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與此同時，位於排位班次靠前的左都御史崔呈秀和左僉都御史李夔龍也是不約而同地的皺了皺眉。

    作為魏忠賢所豢養的“五虎”之二，他們太清楚作為魏忠賢麾下“五彪”的崔應元和許顯純，是如何排擠打壓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

    眼下石文義突然出現在太和殿，不用想也知道他決定不會替許顯純說話。

    而張端幾個人一看是石文義，渾身都不由的顫抖起來。

    把張端幾人的反應收在眼底，小皇帝看了看端立在九階玉臺前的石文義，輕輕道，“石大人，說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石文義正色道，“回陛下，五日前發生在南鎮撫司的事情，微臣已經調查清楚！”

    “事實是原南鎮撫司鎮撫使許顯純連同起麾下千戶、百戶若干名貪贓枉法、黨同伐異，妄想將錦衣衛變成他們中飽私囊的工具！”

    “而錦衣衛都指揮僉事顧北寒在獲得確鑿的證據之後為防許顯純等人潛逃，所以才做出了兵圍南鎮撫司的突然舉措！”

    “在許顯純等敗類伏誅之後，在他們家裏查獲的贓款高達六十萬之多，簡直觸目驚心！”

    “所以如張大人所說的殘害忠良，並不成立！”

    “至於這以下犯上嘛……顧北寒本就是我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南鎮撫司本就是在他治下。如果真要說，許顯純等人在見到顧北寒時疏於禮儀的同時還言語不恭，真正以下犯上的理應是許顯純之流纔是！”

    “而這目無王法和欺君之罪……據臣所知，陛下本就賦予顧北寒先斬後奏之權利，所以顧北寒在這次事件中沒有絲毫的不軌舉動。”

    “相反，他替我們錦衣衛清理門戶，理應嘉獎！不曾想卻還被一些人扣上屎盆子，如果陛下不為顧大人主持公道，那纔是寒了忠臣良將的心呢！”

    聽石文義說完，小皇帝十分讚許的點了點頭，“愛卿所言甚是！朕，已經知曉了。”

    說完看向已然瑟瑟發抖的張端幾人，冷冷道，“爾等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意圖讓朕做一個是非不分的昏君，其心可誅啊！”

    “來人，把這幾個混賬東西交給錦衣衛詔獄！朕倒要看看，他們是得了失心瘋，還是這背後……另有人指使！”

    “讓顧卿費費心，若是他們真的受人指使，不論他是何等身份，朕，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