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忱目光一亮：“史龍城，你有話就直說！”

    史龍城道：“只要蒼山道觀的觀主不同意沈毅稱王，那麼沈毅的計劃，便要落空！”

    顧天承忖度了很久，而後道：“這恐怕很難，淨玉觀主素來中立，不問錦中市的事情。況且，此次沈毅的確為錦中市立下了不世之功，淨玉觀主一定會支援他稱王的！”

    史龍城接著道：“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引禹州那個人入局，此前他給師尊寫過調合帖，如果他願意入局的話，那我們王室就還有希望！”

    禹州的那個人？

    禹州和錦中市隔江相望，一直以來多有來往，而且，顧北燁和禹州的諸多大佬都相熟知。

    尋求禹州的幫助，的確是個好辦法。

    眾人想了很久，然後顧天承道：“父親，我認為此舉可行，我們王室寧願引入禹州的人，也絕對不能讓沈毅稱王！”

    顧北燁輕輕點頭，然後示意眾人出去：“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是！”

    顧天承、顧忱、顧凌薇和史龍城陸續走出房門。

    ……

    蒼山。

    蒼山道觀。

    沈毅跟著須彌來到一處後山。

    此處有一片湖泊，湖心有座小島，島上有座高樓。

    來到岸邊時，薛臨風道：“沈宗師，我們在這裏等你。”

    沈毅點點頭：“好。”

    然後，沈毅隨著須彌道人踏上石橋，走向湖心島。

    望著沈毅和須彌的背影，薛清允指著前方的那座高樓道：“父親，這就是蒼葉樓嗎？”

    薛臨風點頭道：“沒錯，這裏就是真正的蒼葉樓，也是芥子道人修行悟道的地方。”

    ……

    沈毅和須彌登上湖心島，望著眼前巍峨聳立的蒼葉樓。

    須彌道：“沈宗師，請隨我來。”

    說著，須彌道人帶著沈毅進入古門。

    此門以青銅鑄就，沉厚堅硬。

    沈毅走過古門，來到了一處豪奢寬闊的會客廳。

    這裏很黑，光芒微弱。

    須彌解釋道：“這會客廳便是當年我太師父，也就是芥子道人領銜群雄商議抵禦外敵的地方。”

    沈毅輕輕點頭。

    須彌接著道：“沈宗師，你看到那個樓梯了嗎？沿著樓梯上二樓，便能夠見到淨玉觀主了。”

    說完，須彌轉身離開。

    沈毅忽然問道：“道長，如果見不到淨玉觀主呢？”

    須彌道：“那就上三樓、四樓。但是不要去五樓就好。我還有事，沈宗師保重。”

    沈毅頓感壓抑，這什麼情況？

    須彌怎麼行色匆匆？

    他在害怕什麼？

    旋即，沈毅收斂心神，而後邁開腳步朝著二樓走去。

    二樓同樣寬闊，但是陳設卻極為簡單。

    沈毅喃喃道：“此處應該就是芥子道人當年講武授課的地方吧？”

    但在這裏，沈毅並沒有看到淨玉觀主的身影。

    沈毅繼續朝著三樓走去。

    三樓像是個茶館，各式茶壺、茶杯和茶葉都一應俱全。

    沈毅深吸口氣，有著很濃郁的茶香味道。

    但這裏還是不見淨玉觀主。

    沈毅只好朝著四樓走去。

    四樓乃是一座書房，幾百個書架整齊排列，有很濃的書卷氣。

    沈毅翻閱古籍，四處參觀。

    可他仍未見到淨玉觀主。

    此處乃是蒼葉樓第四層，須彌提醒過他，一定不能上第五層。

    沈毅忖度很久，最終決定上去看看。

    好奇心害死貓。

    但是，害不死他沈毅！

    因為他沈毅是人！

    嘿嘿！

    結果，當沈毅剛剛邁上第一個臺階時，在他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陰森恐怖的聲音：“下來！”

    沈毅嚇了一跳，霍然扭轉身子。

    眼前出現了一張——

    蒼白的臉！

    “啊！”

    沈毅的臉色驟然緊繃，驚叫著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待他回過神來時，發現對方是個女人。

    她身穿一襲素白色長裙，如瀑般漆黑的頭髮垂落在腰間，臉色白得可怕。

    白裙女人盯著沈毅，上下打量後道：“就是你打敗了酆無涯？”

    沈毅點點頭：“是！”

    白裙女子笑道：“小夥子，你很不錯嘛！好了，那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淨玉，是蒼山道觀現任觀主！”

    說著，白裙女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這是一隻很美的手。

    柔弱無骨、毫無瑕疵，就像是一塊經過無數能工巧匠耗費畢生精力精心塑磨而成的一塊羊脂軟玉一般，間中沒有纖毫雜色，白皙而又溫軟。

    沈毅有些驚訝，她是淨玉觀主嗎？

    怎麼可能會這麼年輕？

    但即便如此，沈毅還是硬著頭皮和她握了握手：“我是沈毅。”

    淨玉笑道：“你是覺得我應該是個老太婆對嗎？”

    沈毅也直言不諱地點頭道：“是，至少，也得和一心道人差不多吧？”

    淨玉捋了捋頭髮，道：“我今年五十五歲，但因為我保養得好，所以看起來年輕。”

    她接著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沈毅，就是你想做錦中市的新王？”

    沈毅道：“是！”

    淨玉道：“想做錦中市的王，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你手握王的霸權，但同時也要承擔千萬民眾所帶給你的責任！”

    沈毅點頭道：“這道理我懂。”

    淨玉接著道：“沈毅，我給你講個故事——百年前，錦中市還是一片無主之地，此處民不聊生，再加上外敵入侵，這裏就如同人間煉獄。”

    沈毅道：“然後呢？”

    淨玉道：“然後芥子道人路過此地，發現了一處風水寶地！”

    沈毅看了看四周，道：“就是蒼葉樓下面這塊地嗎？”

    淨玉點頭道：“是！當時，芥子道人在此處修行參悟，廣收門徒，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個秘密。也正是爲了這個秘密，他才決定在這裏建立蒼葉樓，開宗立派！最終，率領錦中市的人抵禦外敵，重建秩序！”

    沈毅好奇道：“什麼秘密？”

    淨玉看著腳下的地板，沉聲道：“在這蒼葉樓之下，藏著一座古墓！”

    沈毅驚聲道：“你的意思是，當初芥子道人就是因為古墓裡的東西才成就了武道宗師，然後率領錦中市的人抵禦了外敵？那古墓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沈毅越來越覺得，這秘辛似乎很不尋常。

    當年的事情絕不簡單！

    但是，淨玉卻搖頭道：“不，你猜錯了。”

    沈毅道：“那事實是什麼？”

    淨玉道：“事實是……當年芥子道人發現古墓之時，他早已成就了武道宗師！”

    沈毅眼眸微眯，眉頭緊皺。

    芥子道人發現古墓之前就已經是武道宗師了？

    那古墓中究竟有什麼東西？

    竟然連武道宗師都為之傾心？

    甚至不惜被束縛於此，開宗立派，而放棄了遊覽大好河山和散教傳道。

    淨玉似乎猜到了沈毅的想法，解釋道：“不僅是你好奇古墓中究竟有什麼東西、為何對武道宗師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無數人都很好奇，而且，有很多武道宗師都曾闖進這裏，想要窺視一番，其中，很多人無功而返，但也有很多人死在了這裏！”

    沈毅聞言，悚然心驚。

    然後，淨玉接著道：“沈毅，蒼葉樓下的這座古墓，是錦中市的根基所在，同時也是禍患所在。”

    沈毅訝異道：“觀主何出此言？”

    淨玉道：“在錦中市之外，禹州、嶽州都死死地盯著這座古墓，如果錦中市日漸式微，那麼它們便會如惡狼撲食般將錦中市撕碎！到那個時候，錦中市真的完了！”

    她接著道：“而且，酆無涯此次前來錦中市，表面上是以復仇之名奪得王座，其實心裏也是爲了這座古墓。所以說，如今的錦中市雖然看起來平靜，但周遭卻潛藏著無數頭惡狼！”

    淨玉略一停滯，盯著沈毅，沉聲道：“沈毅，聽我說完這些，你還想做錦中市的新王嗎？”

    淨玉的故事，讓沈毅有些迷惘。

    而後，沈毅迴應道：“觀主，顧北燁能做得，我沈毅為何做不得？”

    淨玉笑著搖頭：“其實，我從未承認過顧北燁是真正的王！雖然他有王的實權，但是隻要我淨玉不承認，他便進不了古墓！也進不了芥子道人的修行之所！”

    沈毅疑惑地問道：“芥子道人的修行之所？是在古墓中嗎？”

    淨玉解釋道：“不是，芥子道人的修行之所是在蒼葉樓的第五層；而古墓則在蒼葉樓之下，也可以說是在湖泊深處！”

    沈毅深吸口氣，而後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我沈毅如果做新王的話，需要承受著來自禹州、嶽州等周邊勢力的壓制，而如果我想進入古墓和芥子道人的修行之所，則需要得到你的認可才行！是這個意思嗎？”

    淨玉笑道：“是。”

    沈毅問道：“那，我沈毅怎麼樣才能得到你的認可？”

    淨玉道：“你和酆無涯的對決我暗中看了，不得不說，你的天賦的確可怕，我覺得你有能力做新王，但是，如今的你還不太能夠獲准進入古墓。”

    沈毅笑道：“觀主，有話請直說，你讓我過來，應該就是爲了後面半句話。”

    淨玉笑出了聲：“這孩子真聰明。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你如果想要獲准進入古墓，那就拜我為師。加上徒弟這重身份，我會對你很放心的。”

    沈毅：“……”

    沈毅有些為難，道：“能換個其他的要求嗎？”

    淨玉搖頭道：“不行，這個古墓關係甚大，除了芥子道人之外，只有我進去過，你只有成為我的徒弟，我才能放心帶你進去。”

    沈毅想了很久，然後道：“淨玉觀主，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淨玉道：“你問。”

    沈毅道：“酆無涯前來鬧事奪權，錦中市深陷危局，這，你為何不管？”

    淨玉頓時有些愣神，然後道：“跟我來。”

    說完，淨玉帶著沈毅來到窗邊，拉開窗簾。

    刺眼的陽光筆直地照射進來。

    原本黑魆魆的房間也變得明亮起來。

    此刻，淨玉緩緩地伸出手，慢慢地靠近太陽。

    “嗤啦！”

    當她的手觸碰到陽光時，瞬間被灼燒得血紅。

    “別！”

    沈毅神色突變，迅速將淨玉的手扯回來，同時拉上窗簾。

    房間再度陷入黑暗。

    沈毅盯著淨玉，道：“怎麼會這樣？”

    淨玉解釋道：“你聽說過暗影人嗎？我就是！我不能接觸陽光，否則便會死！這就是我的宿命！你問我為何不去阻攔酆無涯，是因為我如果出去了，就會死。我如果死了，古墓就沒有人守了。”

    沈毅微微低頭，道：“抱歉。”

    淨玉笑著搖頭：“沒事。”

    她接著道：“沈毅，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是否拜師，你自己決定。”

    說完，淨玉轉身朝著黑暗深處走去。

    漸行漸遠。

    沈毅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心酸，很同情。

    終其一生都接觸不到陽光，其內心該是何等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