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洛九離和司莫景身前站著幾名年輕的婦人，正歪頭細聲細語的討論道：“哎，花花，聽說你相公也死了是不是真的？我聽別人說死得可悽慘了，那玩意都被咔咔了，渾身的皮都爛掉了。”

    那名叫花花的婦人眼珠子一瞪，吧唧一聲眼珠子直接彈了出來，又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隨手往眼眶裏一摁，淡定地把眼珠子按了回去，冷笑道：“可不是嗎，前兩天剛死的，被那小賤人的情人給殺的，一死就來找我痛哭流涕的懺悔………呸！”

    “老孃纔不稀罕這鬼東西，都不能用了纔來找我，誰愛要誰要，反正老孃不要，細細小小的。”

    “不要也好，如今快過年了，鬼城裏肯定來了很多新貨，我們等下好好瞧一瞧挑一個大一點的回去，再置辦一些年貨美美地窩在一起過個年，豈不美哉？”

    那名花花的婦人笑了，血盆大口直接咧到了耳根，慘白一笑：“是啊是啊，我正好去換一張好看的皮，上次那張皮都長疙瘩了，難看死了……”

    “啊……你的也長疙瘩了嗎？我也長了，肯定是這家的質量不好，我們等下去另一家看看………”

    聽到這裏，洛九離終於明白了司莫景剛纔那一眼的意義，再來鬼界之前她一有空就拉著司莫景在幽州到處買東西，美名其曰是要過年了，該買年貨了，而這些婦人也都是來置辦年貨順便挑個器大活好的丈夫，再順便換身皮。

    這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的，好像做鬼也不錯？

    念頭剛落，耳尖就被咬了一口，嚇得她縮了縮肩膀往旁邊歪了一下，恰好看見陸巖和雲霆猛然扭頭看旁邊的風景，裝作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模樣，至於小寶和洛小魚由於身高太矮，不抬頭的話壓根就沒看見發生了什麼。

    儘管如此，洛九離還是瞪了司莫景一眼，嘴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輪到她們進城了，守在鬼城門外的是幾名臉色白得誇張的鬼差，舌頭從嘴裏掉到胸前，鮮血淋漓，一雙紅色的眼珠子靈活得過分。

    洛九離只看了一眼那雙眼睛就會忍不住想，這眼珠子這麼轉來轉去真的不會掉下來嗎？

    誰知剛想完就又聽見吧嘰一聲，一顆圓溜溜的眼珠子滾落在地，落到了洛九離後邊，一直無聊低頭看的洛小魚眼睜睜看著一顆紅色的圓珠滾到他腳邊，來不及細想的他，腳底一癢，忍不住踩了上去，又是吧嘰一聲………

    眼珠子爆了。

    “啊啊啊啊啊！！！！！”

    鬼差捂著眼睛一陣哀嚎，嚇得排隊的眾鬼一個哆嗦，隊形瞬間就亂了，洛九離趁機揪住兩個小奶娃往前一推，再一拉陸巖倆人，一群人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擠了進來，連冥幣都沒交出去一張。

    飄渺虛無的夜色中，鬼城內滿是紅色的燈光和若隱若現的歌聲。

    洛九離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完完全全地展現在她眼前。

    城門口一進來就是一條長街，很長很長，長得望不到頭，大街兩側是各種詭異的店鋪和小攤，怪模怪樣的旗子隨風飄飄，紅得詭異的燈籠掛在屋簷上，照亮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魂。

    每個“人”都帶著各種面具和白色頭骨，每個面具上都有一個微笑的表情，一對上那個微笑就有有一種你被“人”盯著的錯覺，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也有什麼也不戴，赤裸裸的光著一張皮飄來飄去，這些不戴面具的“人”都長得比較難以形容，不高不矮，又高又細，又矮又大，又扁又圓，奇形怪狀，甚至還有貼在地上滑動的。

    不小心被“人”踩到一腳就尖叫得天都差點掉了下來，也有用各種器官來罵人的髒話，總之很難聽，也很難看。

    “啊啊啊………眼睛死哪裏去了？踩我臉上了沒看見嗎小屁孩！”

    洛小魚和小寶從一進城門後眉頭便一直緊皺著，不為別的，只因爲這些“人”實在是太難看了，他們從來傳來沒有見過這麼難看的人，就連膽大包天的洛小魚都被一個極醜的“人”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又踩到一張更醜的人皮。

    耳邊是刺耳叫罵聲，眼前是醜到極致的東西，洛小魚覺得自己的眼睛要壞掉了，耳朵也是。

    小寶不忍弟弟受罪人，正想一腳踩爆那張尖叫陣陣的人皮時，一隻修長筆直的長腿一轉，一道陰冷的力量瞬間衝入地上的皮，扁扁的皮驀地膨脹變大迅速飄走，再落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發出了一身砰的巨響，炸得連毛都不剩一根。

    “走，不要亂看。”

    司莫景抬手在洛小魚和小寶兩個人的眼睛上摸摸，一股冰涼的力量覆蓋了上去，待他們再睜開眼睛時，周圍的“人”變成了一道道黑影，再沒有了那千奇百怪的模樣。

    兩個小奶娃奶聲奶氣地衝司莫景笑笑：“謝謝爹爹。”

    司莫景收回手，沒說話也沒點頭，只有洛九離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了，別看他平日裏冷冰冰，動不動就和洛小魚鬥來鬥去，其實他比誰都在意兩個小奶娃，也默默地付出了不少，只不過沒有表達或者說出來而已。

    而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陸巖和雲霆正在瑟瑟發抖，彼此緊緊地抓住對方的手臂，指甲狠狠陷入肉中都不知道，眼睛正死死盯著一家熱鬧非凡的飯館。

    紅色的燈光照亮了飯館的選單，陸巖和雲霆竟奇異地看懂了上面的字，因為那字是人間的字，上面寫著爆炒幼兒，滷香少年，老火阿婆湯，還有清蒸少女…………

    廚房的大門敞開著，一隻長著雙角的黑牛揮舞著大刀，正砍在一隻顫抖的手臂上，砰砰砰幾聲血肉飛濺，大刀一撥，下到了翻滾的熱湯裡，大刀隨便再往一口熱鍋裡攪拌攪拌，一根根手指頭在綠色的湯裡翻滾。

    這一幕看得陸巖沉默許久，忍不住對司莫景說：“姐夫，要不你也摸摸我的眼睛吧？”

    司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