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裡三方對立。

    無常身上皮毛翻出，血痕遍佈，他左前方是一身黑衣的秦扶言，秦扶言嘴角帶血，手裏的摺扇甩出尖頭。

    右前方是白衣飄飄的凌墨，胸前五道利爪劃出來的血口子。

    地面上焦黑灼燙，不少地方還在冒煙，無常狼狽的甩了甩腦袋。

    “奸詐狡猾的人類！老夫今日要活撕了你們！”

    秦扶言冷冷一笑，“你若是有那個本事，還會等到現在，殺人償命，早在魔靈窟出事的時候，你就該死了。”

    凌墨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表達的意思相同。

    滿唐皺了皺眉，不知道玄天劍宗怎麼攪進來了，明明她來之前，明朗連無常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她眼神流轉，手裏的劍刃握的緊緊的。

    秦扶言第一時間發現，這人本來不好看的臉色，察覺滿唐從心魔裡走出來，好歹緩和了許多。

    他衝着滿唐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動作很輕，可天上對立的二人一首，哪個不是互相戒備。

    凌墨順著秦扶言視線往下，指尖微動，而就趁此時，無常瞬間暴動。

    巨大如山峰的身體猛的一撲，凌墨長劍劃出一道靈訣，秦扶言則是腳底滑動，二人做出應對。

    可這只是無常的一道障眼法，虎頭髮出長吼，隨後這東西自天上落下，虎爪上的尖利指甲順著滿唐的身體刺去。

    小姑娘慌忙之中抬起手裏的劍刃，堪堪擋下一擊，可靈力之前破心魔的時候就浪費許多，如今正是虛弱。

    她身子被大力衝擊往後砸去，嘴裏的鮮血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撒，秦扶言瞳孔一縮，扔出手裏的摺扇去接滿唐下落的身體。

    而無常等著就是這個時機，只見它身子在半空裡靈活一轉，頭上的光圈瞬間形成精神攻擊。

    它早就看出來，滿唐不敢讓秦扶言進入心魔，想必這小子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滿唐眼前發黑，身子砸在亂石堆上，只覺著命不久矣，她眼睜睜的看著白色光圈吞沒秦扶言，掙扎的從地上爬了兩步。

    鮮血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秦...秦扶言。”

    少年人豔麗的眉眼迸發出煞氣，他撐著最後一絲意識，將滿唐攬在懷裏，這人手掌哆哆嗦嗦的蓋上滿唐的眼睛。

    “不...怕...”

    話音剛落，他僵硬的陷入昏迷。

    如今還剩下戰鬥力的只有凌墨，無常被幾人消耗許多，一時間落了下乘。

    凌墨長劍劃破掌心，以鮮血為印，無常腳下升起一道法陣，它整個身子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包圍圈。

    彷彿四周有看不見的玻璃壁壘，無常左右扭轉，但一時間竟沒找到出來的法子。

    滿唐把秦扶言抱在懷裏，整個人有氣無力的靠在身後的石堆上，凌墨半跪在二人面前，從懷裏掏出瓷瓶。

    “回靈丹。”

    滿唐實在沒有力氣，就著凌墨的手吞了兩顆，身上的鮮血慢慢止住，她閉了閉眼睛恢復些許的力氣。

    “師兄怎麼來了。”

    凌墨長劍凌空立於身後，彷彿生了靈智般注視著無常，他聲音冷然。

    “玄天劍宗弟子下山歷練，被無常囚禁三十六人，有弟子拼死回去彙報訊息，我帶人前來，正好遇見...。”

    他低頭看了眼秦扶言，想來這人趕到少神山，滿唐還陷在心魔裡，凌墨身為仙盟盟主，對於無常的行為自然不能容忍。

    這也是滿唐醒來看到他和秦扶言一起對戰的原因。

    滿唐咳嗽一聲，胸腔疼的厲害，睫毛上應該沾了鮮血，可眼下懶得擦拭。

    “弟子找到了嗎。”

    凌墨搖搖頭，“暫未。”

    秦扶言眉間涌起一抹黑氣，身子在滿唐懷裏止不住的哆嗦，滿唐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原著裡他少時遭受過那麼多黑暗。

    每一個拎出來，都夠秦扶言黑化。

    姑娘心疼的拿手輕輕順著秦扶言的頭髮，以行動表示自己在陪著他。

    凌墨看了幾眼，轉身到旁邊坐下，兩腿盤起，指尖掐了個訣，用以恢復靈力。

    山風陣陣。

    只聽見無常的咆哮和拿頭撞壁壘的聲音，秦扶言身上的魔氣越聚越多，眉頭緊緊皺在一塊。

    他手指掐住掌心，鮮血順著掌心淌下去，滿唐的指尖輕輕柔柔，她和秦扶言十指緊扣，小姑娘把頭貼住秦扶言的額頭。

    “秦扶言，我在呢，我不怕，你也別怕啊，那些都是假的，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刻意溫軟的音色如同蠱惑人心的妖精，秦扶言身上的魔氣有一瞬間的退卻，雖然只有少數，但被滿唐看見了。

    她有了動力，更是什麼甜說什麼，什麼好聽說什麼。

    ——嗚嗚嗚秦扶言你別不要我，我是爲了你來的，我最最喜歡你了好不好。

    ——秦扶言超級無敵厲害，全天下誰都沒有秦扶言厲害，是我的大英雄。

    ——等我們從少神山出去，我們就回魔界好不好，嗚嗚嗚，我想吃山楂味的糖葫蘆，魔界沒有，你去給我摘山楂，我給你摘也行。

    ——秦扶言...

    ——秦扶言...

    那些魔氣包圍著兩個人，秦扶言指尖摩挲著滿唐的手指，輕輕的動。

    她這些話著實有些尷尬，旁邊打坐的凌墨靈印頓了頓，眼珠在眼皮底下轉動，卻沒睜眼。

    滿唐沒看凌墨，只是兩隻手更加緊的抱著秦扶言，她身上恢復些許的力氣，兩條腿被壓的發麻。

    少年人額間隱隱露出一朵紅蓮，不大，鮮豔欲滴，滿唐不曉得這是什麼，沾著血的手指碰了碰。

    就看著秦扶言眼皮猛的一動，胳膊僵直，牙齒磕的下嘴唇鮮血直流，滿唐嚇的拿手塞進秦扶言嘴裏。

    溫熱的舌頭抵住指尖，滿唐沒忍住勾了一下，耳尖通紅。

    這個動作著實澀情，滿唐眼睛裏帶著笑意，偷偷摸摸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正對上凌墨的眼神。

    他那個表情一言難盡，看滿唐跟看什麼變態似的，滿唐驚的一抽手指。

    指尖還染了一絲唾液，於是更是瑟瑟了。

    她因為失血過多的臉色白的厲害，這會染上緋紅，本想著說“不是的我是怕他咬著舌頭”“我不是故意塞手指的別誤會我錯了等會給他道歉。”

    可因爲着急，一張嘴卻成了，“我故意塞手指誤會他咬舌頭你錯了給我道個歉。”

    這下凌墨已經不是一言難盡了，他直接五顏六色五彩繽紛。

    滿唐：原地去世。

    好在滿唐的尷尬沒持續多長時間，山體背後，陸陸續續出現許多腳步聲，二人同時回頭。

    碎石凌亂的滾落下去，暗一身上揹着看不清臉的暗四，他之後是頭髮雜亂不堪裙子揉成一團的宗門貴女。

    女子再後，是隻剩三五個的玄天劍宗的小弟子，再再之後，就是被強擄過來的少男少女。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些上，暗二等人護在旁邊，途徑滿唐身側，暗一等人抱拳，“夫人。”

    滿唐點點頭，陽光之下，暗四露在外邊的手白的可怕。

    “你們先回魔界休整，等秦扶言一醒，我立刻帶他回去。”

    暗一看了看身側，暗三從隊伍裡脫離出來，暗二組織著修真界的那些人質，自空中放出飛舟，一行人立刻離開。

    暗四的傷耽擱不起，多一秒就是一秒的危險。

    而玄天劍宗這邊則是由明朗帶隊，連帶著凡間的少男少女，凌墨自地上站起來，他也放出法器。

    低聲囑咐，“帶他們離開，我收了無常自行回去。”

    明朗應了一聲，拱手告辭，還給滿唐行了個禮。

    又乖又有禮貌的小少年誰能不愛，要不是因為秦扶言還沒醒，滿唐都想給明朗掏幾塊糖了。

    糖？？

    對了，滿唐靈念一動，從儲物袋裏取出兩顆油紙包著的糖塊。

    她之前在滄州城的攤子上偶然發現有賣水果糖的，酸酸甜甜，雖然不如後世的硬糖有味，勝在真材實料。

    那時候滿唐不曉得哪個口味好吃，就讓秦扶言幫忙試試，魔尊大人嘴裏同時投進好幾顆圓圓的糖果。

    像是一隻小倉鼠，滿唐看的直笑，本來是逗他，誰知道這人咂了咂嘴，倒還真給出一個建議。

    葡萄味。

    於是葡萄味的滿唐買了好幾包，偶然逗秦扶言，就給他塞一顆。

    這人總會眉眼溫和，他高興的時候嘴角會偷偷勾起來。

    自己不知道，滿唐卻知道。

    糖果拆去油紙，滿唐託開秦扶言的嘴巴，塞了一顆進去。

    鐵鏽的腥氣被葡萄的清香填滿，秦扶言的眼皮抖動的更加劇烈。

    凌墨回頭看了一眼，法器下還有最後十多個人就能全部送走。

    變故就在一剎那。

    無常的利爪摻雜著上千年的靈力，它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就看著透明壁壘上如同破碎的蜘蛛網。

    只撐了一秒不到。

    立刻炸裂四散，滿唐只顧著護住懷裏的秦扶言，凌墨撐開巨大的靈力網，但事發突然，還是有幾個凡間少男少女被壁壘擊中，登時失去性命。

    無常身體託至半空。

    它雖然從圈子裏破解出來，本身還是受了重傷，虎頭長嘯。

    噴出的火焰直衝飛舟，幾個宗門弟子結印撐起法陣。

    而凌墨握緊長劍，再次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