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秦扶言還是沒帶人。

    或者說，帶了半個人。

    他不願意有女生上自己的車，季子琛保證只用一條腿，自己蹦著去拿旗子。

    港哥也聽說過秦扶言的怪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子琛，咧了咧嘴。

    沈麗恨恨的一跺腳，上了港哥的車。

    起跑線前。

    一邊是港哥帶來的拉拉隊，男女都有，手裏舉著旗子。

    他們可能提前排練過，發動機傳來低低的轟鳴聲，就看著紅旗高高揚起，那群人嘴裏發出怪叫。

    另一邊是秦扶言的擁護者，江遇自己，並且什麼裝備都沒有。

    看見對面的氣質，他不甘示弱，舉起手裏的試卷，一人能抵千軍萬馬。

    ——言哥！言哥！

    可有時候，實力不是用拉拉隊來衡量的。

    隨著一聲哨響。

    秦扶言的車子一馬當先，銀灰色的車體流暢，撕開冷冽的空氣，輪胎摩擦在山路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港哥失了先機，立刻加足馬力，車子裡傳來沈麗的一聲尖叫，隨後火紅色緊緊跟著秦扶言的車尾燈，咬的不相上下。

    山道崎嶇。

    各種小彎眼花繚亂，秦扶言雙眼沉沉，單手握住方向盤，腳下的油門一路壓到最低，短短三秒。

    整個車子已經衝進彎道，留在起跑線的拉拉隊連車影都看不見。

    季子琛隨時注意周邊情況，後視鏡裡偶爾會出現港哥的那輛紅色，他壓低聲音，身子後躬。

    “目測距離十米以內，前邊拐彎能甩掉三米。”

    秦扶言嗯了一聲，“離終點旗子還剩多久。”

    “以目前速度，九分鐘。”

    話音之間，車子來到第一個拐彎，秦扶言沒有減速，車頭拐的小，山體上還有被碰撞的痕跡，他單手打把，方向盤轉了一圈半。

    車頭進入直行道，車尾打滑，但秦扶言絲毫不慌，只聽轟隆一聲，果真如同季子琛所言。

    車速甩開港哥十多米。

    他手指敲了敲檔杆，“提前十六秒，你能跑的過她嗎。”

    沈麗雖然穿高跟鞋，但兩條腿到底比一條腿方便，季子琛鬆了鬆身子，“不負所望。”

    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十秒。

    港哥在車技上已經落了下風，最後的地段他拼了命的趕。

    季子琛抬起五根手指，隨著倒數。

    ——五

    ——四

    ——三

    ——二

    ——一

    鬆安全帶打車門，他就地一個側滑，紅旗招展，這人抬起一條腿，朝著目標蹦過去。

    說是十六秒。

    秦扶言大概替季子琛多爭取了二十秒的時間。

    但從車子停下的位置到插紅旗的地方，目測一百米。

    季子琛像只倔強的皮皮蝦。

    身影越來越遠，與此同時，身後車子輪胎擦在地上，港哥一個甩尾，車輪距離秦扶言的車子堪堪半米。

    沈麗一把推開車門。

    高跟鞋敲在地上，她估計是想證明給秦扶言看，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美女的形象了。

    秦扶言從車窗看了一眼港哥，他臉上的墨鏡劃到鼻樑，原本信心十足的表情拉了下來，沉默的看向遠處。

    沈麗距離季子琛越來越近。

    季子琛和代表勝利的旗子也越來越近。

    最後一刻。

    沈麗往前一撲，高跟鞋卡住石子，她疼了嘶了一聲，季子琛單手握杆，往後一拔，重力使他倒退半步。

    但終究是贏了。

    季子琛朝秦扶言揮揮手，他倆臉上同時露出笑。

    港哥冷哼一聲，甚至都沒等蹲在地上的沈麗，一把油門直接轟下了山。

    起跑線邊的拉拉隊還在等著結果。

    港哥的車先下來，秦扶言緊隨其後，人多勢眾的拉拉隊歡呼雀躍，就覺著港哥的車子排在前邊，那肯定是贏了吧。

    有幾個吹著流氓哨，大冬天迎著冷風嗷嗷亂叫。

    知道的是來助陣，不知道的還以為動物園跑這團建來了。

    季子琛坐在副駕，他端端正正的雙手搭在膝蓋，眼睛目視前方，隨著離終點線越來越近，他的眼睛也睜的越來越大。

    “言言哥，我說我看見嫂子了你信嗎。”

    從來在賽場上一往無前的秦某人，那天罕見的降低車速，要不是因為沒法半路換人，他都想讓季子琛開車了。

    要說車裏的兩個人還在偷偷摸摸。

    那江遇就是心如死灰。

    彼時他還在一人對抗賽，身後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江遇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搭理，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言哥兩個字喊的氣勢如虹，於是那人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江遇不耐煩的轉頭，滿唐嘴角帶著笑，長髮散在身後，她穿了件米色的大衣，脖子上圍著圍巾，一張臉又白又小。

    明明是美人胚子，但落在江遇眼裏，他跟見了鬼似的，嗷的一聲。

    恰巧那時候港哥的車子拐過彎，整個起跑線一片安靜。

    所有人側目轉頭，江遇自己給自己掐著人中，重重呼吸幾口，這才哆嗦出一個笑。

    “嫂子，你怎麼來了。”

    滿唐朝前邊看了看，山道上空空蕩蕩，她兩隻手揣在兜裡，反問一句。

    “秦扶言上去了嗎。”

    江遇立刻接話，“嫂子別擔心，言哥很厲害，他壓著港哥上去的，一定能贏。”

    隨後訕笑，“是港哥走中間人聯絡的，言哥最近真的有在好好學習，這把是推脫不了。”

    他怕滿唐誤會。

    平常他們上課，滿唐進不來，只有晚上能見，偏偏這回約在白天，秦扶言逃了課，又叫滿唐逮住。

    滿唐笑了笑，眼睛落在對方的拉拉隊上，“誰跟秦扶言上去的。”

    她今天之所以過來。

    是到家之後纔想起來的，秦扶言第一次見到女主陳蕊並非是在學校，聖誕節前夕，他接了個賽車的局。

    組局的要求各自帶一個女伴，但秦扶言沒有，所以他從對方人裡隨意指了一個，就是跟朋友過來湊熱鬧的陳蕊。

    陳蕊瘦瘦小小，本來能贏，但是她被女二沈麗威脅，最後旗子落在沈麗手裏，秦扶言自然輸了。

    他賠了錢，還賠了自己不敗的名聲，陳蕊跟他道歉，秦扶言沒放在心上。

    後來在學校重新遇見，秦扶言這纔對她提起興趣，後來越接觸秦扶言越覺著她和自己不同。

    現在算算時間。

    正好是聖誕節前邊。

    具體日子書裡沒寫，滿唐在家閒著也是閒著，過來碰碰運氣。

    你看，運氣這不就來了。

    就算再磨蹭，車子也停到起跑線之外，港哥黑著臉，下來的時候聽見聒噪的起鬨聲。

    他把鑰匙往地上一摔，“滾他媽的。”

    然後就是季子琛舉著紅旗，那邊拉拉隊這才明白港哥輸了。

    一眾人眼神盯著車子裡的秦扶言。

    那個拽了吧唧的少年，剛來的時候渾身是刺，現在低著頭，跟個做錯事的犬科動物似的。

    蹭到米色大衣的女生身邊，離的有點遠，他們聽不見說的什麼。

    就看著米色大衣往秦扶言身後探了腦袋，他倆都下來了，但是車門邊還有條腿。

    滿唐還沒見過這個世界的女主，有點好奇。

    沈麗一瘸一拐的從秦扶言車上下來，那張明豔的臉上帶著憤恨，甩了甩手，卻是朝著港哥走過去。

    滿唐摸著下巴，“她就是陳蕊？”

    陳蕊？？

    沒聽說過。

    秦扶言搖頭，“是港哥的女伴，他輸了，把她扔山上，路不好走，季子琛要帶著的。”

    這是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誠然確實是季子琛先開的口，但是沒你言言哥點頭，誰敢上來。

    季子琛老實認下這個罪，滿唐眼神有些奇怪，“那你的呢。”

    她說的女伴，秦扶言默默的把手伸進兜裡，默默的拿出手機，默默的點開解鎖，默默的給滿唐看了段影片。

    季子琛的背影籠罩金色光芒，他跟個竄天猴似的，一條腿站立，一條腿曲起。

    然後在山路上。

    一挪一挪。

    江遇最先沒忍住，“這蛆好活潑。”

    滿唐也掩不住笑，“略顯調皮。”

    秦扶言搖搖頭，季子琛就差在地上挖了坑把自己埋了，他平常沉著穩重，也就這時候像個十多歲的少年人。

    “你什麼時候拍的，言哥！”

    他上來搶秦扶言的手機，秦扶言立刻把手機往後一拋，江遇拿著就跑，明明四個人，動靜鬧的比對面還大。

    港哥平復心情。

    玩賽車，有輸有贏。

    他舉著手機過來，嘴角的笑心不在焉，“恭喜，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秦扶言單手揣兜，揣的是滿唐的兜，整個人冷冷淡淡，“客氣。”

    港哥開啟手機，“以後有機會再來一局，說好的三十萬，給你轉。”

    而秦扶言的手機還在江遇那裏，他手在滿唐兜裡暖的微微熱，掏出來的同時順了滿唐的手機出來。

    女孩子的手機殼是胖嘟嘟的美少女戰士。

    秦扶言熟門熟路的解鎖，開啟支付寶。

    “轉這個賬號吧。”

    ——支付寶到賬三十萬元。

    滿唐愣了愣，港哥不露聲色的看了眼女孩子，清麗俊俏。

    屬於讓人看見第一眼就感嘆漂亮的那種。

    傳言秦扶言從來不敗，是真的。

    傳言秦扶言不近女色，是假的。

    他領著身後的人浩浩蕩蕩的離開，滿唐今天沒見到陳蕊。

    但終於明白秦扶言的錢是怎麼賺來的。

    心疼。

    可也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