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五。

    陰天。

    滿唐換了身白色寬鬆短袖和棉麻長褲，頭上壓了頂鴨舌帽，長髮綁成兩個鬆鬆的麻花辮。

    揹着相機包，離開前在鏡子那邊調整了一下帽子高度。

    很好，滿滿的學生氣，一看就能考一百分。

    她下午出的門。

    三中外頭有家蛋糕店。

    還沒放學，裏邊顯得空蕩，滿唐點了幾個讓店家包起來，她找個位置歇歇腳。

    店家是個健談的阿姨，打花的動作很是流暢，以為滿唐是三中的學生，問她怎麼沒上課。

    滿唐對著手機看了下時間，這才抬眼笑了笑，“不是，我來等人的。”

    女孩子長相清麗，簡簡單單的裝扮就很好看，阿姨像是被勾起許久不在的少女心。

    “等男朋友啊。”

    “小姑娘長的這麼漂亮，男朋友一定也不錯。”

    滿唐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

    三中的放學鈴聲用的勵志歌曲。

    秦扶言睡了一上午，從下午上課他就精神百倍，教學老師難得看著這位大爺在課堂期間睜開眼。

    為此講題的時候還特意多演算了幾遍，總覺著有點不安心。

    江遇藏起來臭美的鏡子被秦扶言公開徵用，他和季子琛坐同桌，秦扶言在他倆後邊，一個人坐。

    放學前是節自習。

    班主任來佈置了週末作業之後，就回辦公室了，江遇就看著那個對著鏡子撥了撥頭髮的秦扶言。

    一臉苦大仇深的戳了下身邊的季子琛。

    “老季，言哥他是咋了。”

    季子琛見怪不怪，“孔雀開屏。”

    這話直到在校園門口看著接人的滿唐，江遇終於反應過來。

    他就說呢，言哥昨天反常問帶女生出去玩得需要多少錢，原來是嫂子啊。

    不管離家近離家遠的學生。

    趁著週末有空，都搬著行李往外走。

    許多家長幫忙提著行李，滿唐站在欄杆外邊，她先看見的秦扶言。

    彼時就高高的舉起手，聲音清清脆脆，“秦扶言，這邊！”

    或許是這個名字太過響亮，學校有不少男生女生往滿唐的方向看過來。

    當事人清瘦的身影一頓，季子琛莫名從秦扶言握緊的手掌裡看出了一絲緊張。

    他和江遇落後秦扶言半步，等著大部隊匯合，滿唐正跟秦扶言邀功呢。

    “我眼神好吧！”

    秦扶言軟了眉色，整個人看起來卻還是拽拽的，江遇和季子琛同滿唐打招呼。

    “嫂子好。”

    滿唐臉上還帶著笑沒反駁，順手遞出去兩盒蛋糕，“給你們帶的。”

    一個巧克力味的，一個草莓味的。

    江遇是個開心果，當時就感動的眼淚汪汪。

    “嫂子買東西都沒忘我們，嫂子真好。”

    “言哥，我卡里還有二百三十一塊四毛九，轉給你，你帶嫂子去買房...”

    他話還沒說完，季子琛熟門熟路的搭肩膀捂嘴，被人惦記總是好的。

    季子琛整個人透著沉穩，“謝謝嫂子，嫂子和言哥玩的開心，我們先走了。”

    眼力勁這個東西。

    不是人人都有的。

    滿唐看著被拽走的江遇，有點奇怪，“什麼買房子？”

    秦扶言有些不自在，拿手摸了摸耳朵，耳尖一片通紅，他含糊其辭。

    “江遇腦子不太好，別別搭理他，幹嘛還多買兩份，他倆不愛吃蛋糕。”

    事實上。

    秦扶言也不知道他倆愛不愛吃，只是想趕緊把話題轉走。

    滿唐笑眯眯的，“老闆娘誇我好看，無以為報，只能多買點讓她賺賺錢。”

    這話一說。

    秦扶言的眼神才落在滿唐身上，人好看了，批塊麻袋都好看，滿唐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也不遑多讓，如同十七歲的普通少年，“我也不差，以前人家也誇我的。”

    滿唐被逗的笑，嗯嗯點頭。

    順著學校門口的路往前走，兩旁種著梧桐樹。

    滿唐給秦扶言帶的小蛋糕是彩虹形狀的，從上到下暈染成各色，最上邊的配飾是成圈的金色氣球，最中間插著帆船。

    帆船的桅杆上挑著巧克力做的白布，上頭寫了八個字。

    前程似錦，不負韶華。

    二人找了家還算清淨的奶茶店，在等著時候，滿唐點了點蛋糕的盒子。

    “秦扶言，你知道這八個字的含義嗎。”

    秦扶言從喉嚨裡壓出個氣音，“嗯。”

    “那關於我昨天在辦公室裏和楊老師說的那些話，你怎麼想？”

    秦扶言大概不喜歡這個話題，他本來散開的眉眼藏了陰鬱，拆盒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指尖撥動上邊的蝴蝶結。

    “沒想法，就現在這樣唄。”

    他態度吊兒郎當，滿唐也不氣，往前湊了湊，“我也在a大，你要不要考慮來給我當學弟，現在我沒辦法陪你太長時間，以後在一個學校，就能經常在一塊了。”

    原身是最近纔回的江城，a大在帝都，也是資料實驗收集的差不多，她想著回來把結論什麼的總結一下不費時間。

    到時候還能去監獄裏看看滿能。

    滿唐其實說的也不對，她碩士畢業，導師有想法讓她直博，但滿唐怕毀了原身留下的好名聲。

    她和楊林說那些的時候也在考慮，要不然就留在江城，陪秦扶言考上大學，自己再做打算。

    但前提是秦扶言的規劃。

    現在看來，秦扶言一條腿踩在凳子上，單手撐著腦袋，他有些煩躁。

    滿唐刻意放輕聲音，“秦扶言，你不要怕，只要你願意，我陪著你一起考，秦叔叔說你以前都是年紀第一...”

    秦扶言不想聽見那個名字，他渾身的刺豎起來，連帶著看滿唐都帶著冷意。

    “剛纔不還說不能在江城待多久，現在又陪我一起考，你怎麼陪我。”

    話裡夾槍帶棍。

    滿唐耐心的掀開蛋糕盒子，一邊和他搭話，“那你願意嗎。”

    前程似錦切成三角方塊，滿唐的手上帶著做實驗磨出的繭子，她把蛋糕放在秦扶言面前，靜靜的看他。

    秦扶言又開始沉默。

    他不主動開口，滿唐在心裏嘆了口氣，原本覺著先撕開秦扶言給自己築的一道牆，凌厲之下再行修補。

    現在看來，那道牆有點厚。

    小秦向來是個不服軟的性子，何況滿打滿算，這纔是他們見的第三回。

    滿唐單手杵著下巴，慢悠悠的吐氣，“得了，蛋糕跟你又沒仇，吃唄。”

    奶茶送過來。

    滿唐先給秦扶言插上管子，跟照顧智障兒童似的，送奶茶的小哥哥看的好奇。

    以前見多了都是男朋友照顧女朋友的，這女孩子心得多細。

    他多看了兩眼滿唐，對面那個臭屁的黑色短袖男生，立刻眼色陰冷。

    秦扶言不動聲色往滿唐身邊挪了挪，擋住店員的眼神，胳膊沒注意碰到桌子上的相機。

    滿唐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剛剛給了臺階，秦扶言彆扭的開口。

    “帶相機幹什麼。”

    滿唐把奶茶遞給他，跟逗小朋友似的，“喝一口。”

    秦扶言長相豔麗，平常的陰鷙遮住三分美貌，他身邊擱著小蛋糕，手裏握著甜絲絲的奶茶，望向滿唐的眼神略帶迷茫。

    迴應他的是滿唐按住快門的聲音，不需要構圖，不需要修圖。

    滿唐笑眯眯的，“拍你啊。”

    臭臉小秦心情好了一點點，他輕咳一聲，“你現在的工作是攝影師？沒時間在江城，是不是要出去拍攝？”

    這人還自發的給滿唐找好了理由。

    滿唐一連拍了好幾張，這會子覺著哪個都好，秦扶言說的她搖頭。

    “不是，還沒想好以後做什麼，拍照一方面覺著你長的好看，另一方面...”

    她挑了下眉毛，絲毫不避諱秦扶言，“秦叔叔說好久沒見你了，讓我給他捎一張你現在的照片。”

    秦扶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低沉下去。

    “滿唐，我不想聽見這個人的訊息，如果你接近我跟我做朋友是爲了他的話...”

    秦扶言抿著嘴，從手裏掏出手機，當著滿唐的麵把她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就這樣吧，蛋糕錢我會發到你微信。”

    瀕臨爆發的小豹子眼眶泛着紅色，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門口放著的發財樹好像都惹他不高興。

    秦扶言惡狠狠的揪了一瓣葉子，滿唐靜悄悄的看著，手還搭在相機上。

    店裏人不多。

    店員小哥哥看他倆這狀態，小年輕鬧脾氣分手很正常，他站在滿唐身側。

    “怎麼回事，生氣了？”

    滿唐抬眼，不認識這人，出於禮貌笑了笑，“沒，鬧脾氣呢。”

    話音未落。

    就看著門口秦扶言氣勢洶洶的又折了回來，他粗魯的把蛋糕往盒子裏一裝，對上滿唐的眼神。

    秦扶言煩躁的丟下一句，“我一會把錢轉給你，我自己的東西，我還不能拿？”

    滿唐沒說能不能。

    這人三兩步往門口走，像個猖狂的大螃蟹，身子撞上滿唐後邊店員的身體，刻意的不要太明顯。

    “站這幹什麼，擋路了不知道嗎！”

    他揚長而去，滿唐無奈的替他道歉。

    “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

    小哥哥這下看明白了。

    還以為人小情侶吵架，合計這位主就是在傲嬌，都不願意吃的蛋糕還折回來拿。

    他摸了摸鼻子。

    看來想要女孩子的號碼是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