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熠的雙眸漸漸變得猩紅起來。

    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副鮮血淋漓的畫面，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躺在血泊之中，那本是應該與他最為親密的兩個人，但卻雙雙沒課了聲息。

    剎那間，秦熠只感覺全身血液直衝頭頂，他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心裏頭只想把那些個人渣弄死的衝動。

    他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他用力扣住床沿。

    “咔嚓！”

    實木床就這樣，被秦熠一隻手給掰裂了一部分。

    隨著深夜裏的這聲脆響，秦熠渾身一顫，像是驟然在噩夢中驚醒一般，他猛地抬起頭來，用佈滿血絲的雙眼看向身側位置。

    隨後，艱難滾動了一下喉結，“她還在我身邊。”

    距離裴安楠離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在房間內冷氣的作用下，裴安楠之前睡著的那塊地方已經沒了溫度，可凌亂的被褥痕跡都在證明著，明明在不久之前，他的女孩還是在這裏的。

    秦熠慢慢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緩解過來，呼吸逐漸平穩，起身下床去了書桌位置，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瓶藥。

    一向以沉穩著稱，遇事不驚的秦爺，此刻在吃起藥來的時候，卻彷彿像是拿著千鈞重的重物一般，手都顫抖地險些將藥瓶給直接掉在地上。

    吃完藥，過了好一會兒，秦熠才覺得狀態好了些，不放心裴安楠情況的他，在只是稍作遲疑後，便直接開啟臥室的房門，前往裴安楠所在的次臥。

    在秦熠的手中，拿了一把鑰匙。

    身為一家之主的他，自然有這棟房子所有房間的鑰匙。

    在二樓的地面上，鋪了精緻又厚重的地毯，拖鞋踩在上面根本沒發出一絲聲響，再加上這個時間點，也就裴安楠還有可能因為剛睡醒，還沒有入睡，至於其他人……

    基本不存在會將他們吵醒的可能。

    即便是睡眠比較淺的李叔。

    來到了裴安楠的房間門口後，秦熠將鑰匙放進鑰匙孔內，隨著精緻的門把手輕輕轉動，房門無聲開啟，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秦熠高大的身影透過敞開的門縫走了進來，不僅過分謹慎，手也非常穩。

    進入房間後，秦熠先打量了一下房間中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孩，聽著裴安楠均勻沉穩的呼吸，確認裴安楠已經重新入睡後，他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

    此時裴安楠已經睡熟，和醒著的時候那副生動的模樣不同，此時的裴安楠想的更為真實，看起來毫無防備可言。

    或許是因為後背帶傷的緣故，女孩是微微側躺著的，被子拉到肩膀，蓋住了的身體，只剩下線條好看的脖頸露在外頭，平白添了些易碎感嗎，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摸上去把玩。

    秦熠的眼底又顯出一絲不正常的紅意，偏偏表情又是冷靜到了極致，這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可怖。

    淒冷月光打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那般，令人忍不住顫慄。

    他就這樣默默盯著床上的女孩，沒有其餘動作，就僅僅是看著。

    目光一寸寸地爬過，看著裴安楠有些散亂的柔順發絲，看著裴安楠雖然閉著但足夠上翹的鳳眼，看這女孩潤澤的唇瓣……

    秦熠無數次夢迴自己最後悔，也是最害怕的那個畫面。

    夢中他的女孩，也是像現在這樣“熟睡”著，只是身下綻開的血花，以及已經冰涼變硬的身體，在昭告著女孩再也醒不來……

    秦熠眼底的那一點紅，沉在瞳孔無盡的墨色裡，被深不見底的濃黑吞吞吐吐，閃閃爍爍，隨時準備掙脫牢籠，卻又時時刻刻被禁錮著，矛盾到了極點。

    只不過，他的表情卻是十分專注，專注到了已經有些病態的地步。

    他忽然有了動作，俯下身子將手懸空放在裴安楠的口鼻前。

    感受到掌心被噴灑到的氣息，他像是心頭上壓著的那塊大石終於安穩落下。

    站起身來，秦熠又重新恢復成了先前打量著裴安楠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身體動了動。

    男人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無聲離去了。

    房門一開一合，重歸寂靜，好像這處空間，從未來過另一個人一樣。

    裴安楠完全不知自己在重新睡著後，秦熠曾進入她的房間，就那麼站在她的床前一動不動地打量了她N久。

    都說人在做了一個夢醒來後，重新睡著想要就上一個夢繼續做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就這樣不可能的事情，發生在了裴安楠的身上。

    她又做了那個溺水的夢。

    只是不同於上一個夢境中，直接進入了無法跳脫的可怕場景。

    這一次夢中的場景，從發生到結束，全活。

    那是在裴佳琪的生日宴上，裴家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那些與她們年紀相仿的人，無論男女，幾乎都是在圍著裴佳琪轉。

    這個情況不難理解，首先裴佳琪是裴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正妻嫡出的身份，而且又是裴佳琪的生日宴，裴佳琪成為主角，沒有任何的懸念，即便裴安楠在幼年時各方面看起來比裴佳琪都要優秀，更像是大家閨秀，可那時候的她，母親已經因車禍身亡，在白若琳的暗示之下，已經扮醜了一段時間，變成了無人問津的醜小鴨。

    裴安楠雖然年幼，卻也清楚自己在今天的這個時候如果被人關注，只會被裴佳琪更為厭惡，所以就乾脆自己找了個僻靜角落，當路過泳池那邊時，被人攔住了去路。

    攔著她的人是裴佳琪，還有一些想要討好裴佳琪的其他世家的千金小姐。

    那時候的裴佳琪還不像現在這樣擅長在人前遮掩自己不堪的一面，一見裴安楠，臉上的嫌棄之色是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的。

    其中有一個比裴佳琪還有裴安楠略微年長些的女孩子，面對著裴安楠想要錯過身子從她們的眼皮底下溜走，當下就不願意。

    裴安楠往哪個方向走，她便攔在哪個方向。

    “今天這個日子，你不躲在自己的狗窩裏，還非要出面見人，是打著什麼心思？”那個女孩雙手環抱，一臉的不屑之色，“該不會是存心想要噁心佳琪，想要毀了她的生日宴吧？”

    “沒有。”裴安楠悶聲回答，“麻煩讓一下，我現在回去總行了吧？”

    裴安楠回答的這個語氣，讓裴佳琪一聽，大小姐脾氣頓時上來了：“小賤人，你用什麼口氣對我說話呢！”

    “姐姐，對不住。”裴安楠往後退了半步，“你如果不希望見到我，我現在回房間，可以讓你的朋友給我讓開道嗎？”

    裴安楠想走，但那個女孩總是堵著她的去路，裴安楠覺得自己說讓對方讓開道沒什麼不對的地方，然而這樣的話聽到其他人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個意思了。

    “裴安楠，我的朋友憑什麼給你讓道！”裴佳琪冷笑一聲，伸出手在裴安楠的肩膀上推搡了一把，“就算是讓道，也是你讓道！你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人看啦！”

    裴安楠年紀比裴佳琪小一些，身高不如裴佳琪，再加上營養不良，身形消瘦，在被裴佳琪這一推之下，自然而然地打了個趔趄。

    面對著其他人鬨笑的聲音，裴安楠神情淡漠地看了裴佳琪一眼。

    不管她有沒有做錯，可如果要與裴佳琪槓上，那就是她錯了。

    她也不能讓白阿姨生氣。

    想到這裏，裴安楠轉身就打算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裴佳琪等人還沒看夠裴安楠的笑話呢，見裴安楠不僅要走，而且臨走前還是那種眼神，裴佳琪頓時惡從膽中生，雙手猛然用力，一把將裴安楠推進游泳池。

    “哈哈……”

    一群人欣賞了一下裴安楠在水裏的狼狽，就冷嗤一聲走開，沒有人在乎裴安楠是不是會游泳。

    或許在裴佳琪她們看來，就算裴安楠不會游泳，淹死在這個泳池裏也無所謂。

    一個出身不光彩的私生女而已，存在就是原罪，死不足惜。

    而且沒有誰會蠢到冒著得罪裴佳琪的風險，將剛纔發生的一切告訴其他人，到時候只要說是裴安楠自己貪玩掉下去的，也會有人相信。

    就算真的被爆出是裴佳琪推裴安楠入水的，都是小孩子，而且還是自家人，想要擺平這件事情，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