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家長咄咄逼人式的質問，許馨言耐著性子，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孫明爸爸，請你冷靜些。這麼多家長在，我們儘量不要佔用大家的公共時間。等我這邊把該交待的事情全都交待完了，等下我們再慢慢聊……”

    “少他媽廢話，我就要現在當著所有家長的麵說個清楚！”孫明爸爸情緒非常激動，“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兒子會掉了兩百多個名次。你馬上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相信其他關心孩子的家長也想知道原因。要是每個孩子都像我兒子這麼退步，那還了得？”

    許馨言哪裏見過這般蠻橫的家長，急得滿臉通紅：“孫明爸爸，我理解你激動的心情，可是你也要理解一下，這是全班學生的家長會，不是孫明一個同學的家長會。”

    其他人也紛紛勸說：“孫明爸爸，別那麼激動。許老師說得對，她又不是不給你答覆，你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對啊，許老師老早就說了，等下其他同學的家長會開完了會單獨找你們，你現在這麼激動，還怎麼正常交流嘛！”

    “退步的不是你們孩子，你們當然不緊張！”孫明爸爸大聲叫嚷，“從前二十掉到兩百八十一名啊，所有學科的成績都一落千丈，我不找她班主任我找誰？就說個原因，能花多少時間？你現在不說，是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說？班主任這麼不負責任，難怪我孩子成績會退步這麼厲害！”

    “有些事情，我覺得私底下說比較好。”許馨言已經氣得不行了，可她依然讓自己保持冷靜，“孩子的私事，你非要當著全班家長的麵說嗎？”

    “我允許了，不管什麼理由，你儘管說！”孫明爸爸哼道，“你現在不說，今天晚上就別想開家長會！”

    “這人怎麼這樣？”

    “就是啊，家長這麼不講道理，這孩子不知道會怎麼樣。”

    “惹到這種家長，許老師也真是倒黴啊！”

    許馨言無奈，只好朝著孫明爸爸說道：“孫明爸，方便的話，出來說吧……”

    “我就不！”孫明爸爸就像是頭倔驢，怎麼拉都不肯回頭，“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就是想要當著全班學生家長的麵讓你給我一個交待，別想把我騙出去……”

    “爸，你鬧夠了沒有！”一個又瘦又高的小夥子走進了辦公室，朝著他爸大聲怒吼，“我成績退步和老師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覺得上學沒有任何意義，不想上學了。”

    “你說什麼？”孫明爸大眼瞪著自己兒子，“你再說一遍？”

    孫明昂起頭來，又說了一遍：“我覺得上學沒有任何意義……”

    啪！

    孫明爸給了孫明一個耳光，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和你媽嗎？我們爲了你……”

    一隻手掌按在了孫明爸的肩膀上，孫明爸隨即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兒子的抑鬱症已經非常嚴重了，你再逼他，他隨時可能做出過激的事情。”

    見到站出來的人是陸飛，許馨言暗暗鬆了口氣。

    有陸飛出手，他就放心了。

    “抑鬱症？”孫明爸回頭瞪了陸飛一眼，“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就從來沒這麼矯情……”

    “你自己好好看看。”陸飛忽然一把拉起孫明的衣袖，那隻手臂上赫然掛著密密麻麻的刀痕！

    孫明爸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兒子：“阿明，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和你媽難道對你不好嗎？你要這麼折磨你自己？”

    “有時候，太過關心只會讓孩子變得窒息，小心翼翼，加重孩子的心理負擔。”陸飛說道，“你們平時是不是什麼事情都不讓孩子做，只讓孩子管學習就行了？”

    “這樣難道不好嗎？”孫明爸理直氣壯地反問道，“等他考上一個好大學，想做什麼都行。”

    “你小時候喜歡玩泥巴，你長大了還喜歡嗎？你少年時期喜歡和同學一起踢球，打籃球，你長大了還能找得到他們一起踢球、打籃球嗎？你大學時期喜歡一個女孩子，你想等畢業之後再去追求，她還會在原地等你嗎？”

    陸飛一口氣反問了孫明爸三個問題，問得孫明爸啞口無言。

    陸飛接著說道：“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有屬於他自己的想法、興趣，而你卻要讓你的孩子拋棄所有作為一個正常孩子所擁有的慾望，讓他完全變成你們夫妻倆的提線木偶，你說他能不抑鬱嗎？”

    陸飛說著說著，孫明已經淚流滿面。

    看著自己兒子難過成這樣，孫明爸的內心也深受觸動：“阿明，你這是怎麼了？你有心事，為什麼都不跟爸媽說……”

    “和你們說有用嗎？”孫明放聲大哭，“一年級的時候，我同學小剛找我出去玩，小剛被你們罵了一頓，自那以後，我再也不敢找同學一起玩。三年級的時候，我想要一副羽毛球拍，你們上街之後，羽毛球拍沒有，又變成了幾本課外練習。”

    “上初中的時候，班主任陳老師鼓勵我要多和同學們交流，多參加團隊活動，你們到學校把陳老師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她枉為人師，陳老師還被你們投訴，被迫寫檢討書。”

    “你們知道嗎？自那以後，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怪物一樣！別說找我玩，就連說話都不想和我說。”

    “高二的班主任看我們學習這麼辛苦，特意組織了一次春遊，我都不敢報名參加，怕連累到她。可你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又去校長那兒投訴她不專心教學，害學生無心學習。然後，我又轉了一個班。”

    “像我這樣被同學嫌棄，整天就知道學習的工具人，活著有什麼意思？別說年段前二十，我就算是考到年段第一，那又怎麼樣？”

    “我只會成為你和媽媽向親戚炫耀的資本，你們就靠著親戚朋友們那廉價的羨慕來填補你們精神上的空虛，滿足你們那廉價的虛榮。我呢，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