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毀容斷腿還被趕出府邸
“爹!娘!洛兒真的沒有傷害妹妹!”
“求求你們……不要趕走我!”
驚蟄。
烏雲籠罩京都城的晌午,不多時,春雷突響,雨似斷了線的珠子傾盆而下。
鎮西將軍府。
白洛跪在前院,狼狽的身子嵌入霧濛濛的煙雨中,她雙拳緊攥,哭得撕心裂肺。
廊前眾人眸光冷肆,如漠視生人。
鎮西將軍白亦書淺啜清茶,冷聲道:“你將鳶兒騙去靈山,妄圖害她性命,若非太子殿下及時發現,真叫你得逞了,你還敢說你沒有?”
“……”
白洛咬著唇,月白指甲陷入掌肉卻無痛覺。
見白洛不答,白亦書擱下茶盞,言語不怒自威:“打今日起,你我父女恩斷義絕,你離開京城吧,回到你鄉下父母那兒,就當你從未來過將軍府!”
聽到“鄉下父母”四字,白洛如萬刀割心,她渾渾噩噩地站起身,破碎的嘴角“嘖”出嗤笑:“鄉下父母?那是白鳶的父母!”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我纔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她嘶聲力竭,言語道不盡的委屈與不甘。
電閃劃破烏雲,冰冷的寒光拍打著白洛爬著醜陋紅斑的左臉頰。
春寒料峭,凜冽的風颳著她的肌膚,她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在杏花村被將軍府接走的那一日。
白洛曾以為自己只是個鄉下丫頭。
她的爹孃皆是在地裏刨食的,頭上有兩個哥哥,都是不學無術鬥雞走馬的主。
為給哥哥們湊束脩,白洛被爹孃賣給村裏出了名的老光棍趙鬍子。
出嫁那日,白洛抵死不從,卻無奈被套上蓋頭送上花轎。
好在剛出院門就被三個服料華貴的京城人攔下。
為首的是個上年紀的老太太,自稱是鎮西將軍府的羅嬤嬤。
她道白洛是鎮西將軍府的嫡千金,被歹人換了身份流落民間。
如今她是來接她回府的。
白洛如被金蛋子砸中,渾渾噩噩間跟著羅嬤嬤上了馬車,朦朦朧朧來到京都城,恍恍惚惚被孃親張氏摟在懷裏痛哭流涕。
白洛被張氏疼了好幾日,戴的是金銀,穿的是綾羅。
她也見到與自己互換身份的白鳶。
白鳶生得容貌俏麗,雖無天香國色,卻也小家碧玉,一舉一動皆顯大家風範。
白鳶親切的握住她的手,道:“好姐姐,你替我受了十年的苦,鳶兒深感愧疚。以後府內的事,姐姐若是有不明白的,問鳶兒便是,鳶兒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她的手潤如絲綢,白洛常年做農活,指尖佈滿繭子,她羞愧的收回手,含羞靦腆的笑。
白洛鄉俗難改,府中姊妹自是瞧不起她,唯一能說上話的唯有白鳶,她與白鳶同吃同住親密無間。
張氏瞧著姐妹二人耳不離腮,慈愛的擁著二人:“洛兒,鳶兒,瞧著你二人情同手足,孃親就知足了。洛兒,你雖是姐姐,但府中的事物,鳶兒比你明白,你要好好聽鳶兒的話。”
“是。”白洛乖巧頷首。
白洛及笄時,已被將軍府養得樣貌傾城。
與白鳶同行,京城子弟的目光總能被白洛引了去。
有才氣的秀人如此形容:鏡中貌,月下影,隔簾形,睡初醒。
聖旨突臨,白洛被賜婚太子。
夜裏,白洛與白鳶躺在榻上戲談閨中密話時,白洛羞著臉,軟著聲兒道:“你說太子殿下好不好看?”
“我與太子殿下幼時有過交集,殿下自是笑如朗月入懷,立如芝蘭玉樹。”白鳶道,“我真羨慕姐姐,能有如此稱心的如意郎君。”
白洛笑得如兌了蜜的甜,真心道:“像妹妹這般好的人,日後定也能找得好郎君。”
……
七夕廟會,白鳶玩心大發,攜著白洛偷跑出府。
豈料途中遭遇歹人劫財,為護白鳶,白洛被歹人追落懸崖。
待醒來時,她腿腳似斷裂般疼入骨髓,左臉頰也如灼燒般疼痛。
從那一刻,白洛的命運發生了轉變。
她被毀了容貌,左腿半瘸。
與太子的婚約配給了白鳶。
白洛整日輕紗遮面,躲在暗影之中。
她終於瞧見太子,如白鳶所言,笑如朗月入懷,立如芝蘭玉樹。他為白鳶戴玉簪時,眼底寵溺流動。
白洛心如刀割,她後來才知,白鳶與太子青梅竹馬早已芳心暗許。
她與張氏訴苦,張氏卻道:“你只怪自己貪玩出府,鳶兒是見過市面之人,怎會被廟會所迷。讓你聽鳶兒的話你不聽,你有何可抱怨的,你且安心,你雖被毀了容貌,但將軍府不缺你一口飯吃。”
白洛被張氏一席話扎得千瘡百孔,對白鳶更是怨念叢生。
她恨,恨白鳶為何不將真話道出。她開始處處針對白鳶,發瘋般的報復,可每一次報復,換來的都是自討苦吃。
漸漸的,她起了殺心,她要白鳶死!
她將白鳶騙去靈山,還未動手,白鳶卻已被太子救下……
“洛兒不懂……為何爹孃寵著妹妹,明明洛兒纔是爹孃的孩子……”白洛苦澀地垂下眼眸。
府中哥哥疼愛的也是白鳶,姊妹們從不搭理自己,她纔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不是麼?
如今她落得這副下場,難道不是白鳶的過錯?
昨日白鳶已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嫁入了皇城。
而她,卻受著爹孃的盤問。
憑什麼?
“你說你知錯,我看你根本就沒有知錯!既是如此,來人啊!將她綁了去,趕出府邸!”白亦書重拍案几,下令道。
“用不著!”
白洛心如死灰,她絕望地望著廊前肅著神色的白亦書與眼底暗藏三分不捨的張氏,慘淡一笑,跪下身:“爹,娘,雖然你們從未相信過洛兒,但洛兒仍是感激你們讓洛兒過了三年的好日子……”
“或許生比不過養,在你們心中,我永遠也比不過白鳶。”
“那便就到這裏吧,洛兒以後無法再承歡膝下,願爹孃一世平安順遂,但這一切,洛兒……無悔。”
她哭過,鬧過,如今,也該徹底放下了。
言罷,白洛決然的起身,在漂泊大雨中踉蹌著衝向院中的老槐樹,一頭撞了上去。
願來世,她再也不用活得如此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