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5章 她也有脆弱的時候嗎

    判局一時間不知道該將這唏噓歸結為歲月變遷,還是李安淮對謝丞赫的非人折磨。

    他的手停了下來,欲言又止,他想告訴謝丞赫,眼下他已經不是什麼謝國師,不是什麼謝大人,只是軒逸殿的禁臠,是李安淮的男寵,如今在場的各位,沒有一個人會聽他的。

    然而他勸解的目光還沒透過去,便聽見李安淮的聲音橫了進來:“讓他們看看吧。您身子好些了,不該昏厥的……”

    “讓他們出去!”謝丞赫罕見的打斷了李安淮的話,霎時間軒逸殿內外跪倒了一片,他卻毫無知覺,“你想讓我當著他們的麵說嗎?!”

    李安淮沉靜地望著謝丞赫,望著那雙終於還是直視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透露出了多種不同的情緒,交織著,她短短一瞬捕捉到了痛苦和掙扎,還有隱忍的恨意和失望。

    謝丞赫心口一陣陣針扎般疼,他面對李安淮最後的體面,就是讓所有人離開,他不想當著這些人的麵,斥責他們的陛下是個嗜殺之人,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

    “都下去吧。”李安淮聲音落寞,似乎她毫無疑問會妥協,根本不需要謝丞赫的威脅。

    偌大的殿內只剩謝丞赫和李安淮二人,一坐一站,對視良久。

    “你怎麼下得去手?”謝丞赫嘶聲質問,“他不過是一個文人,不過是平民百姓,與你有何仇怨?你怎麼下得去手?”

    “雖說他作文質疑你,但是他有著驚世之才,其詩文可稱得上是瑰寶之作,這是你的子民啊!若是能有傳世佳作,也是你的光榮啊!”

    “你如今是皇帝了,便要做出一個皇帝應有的樣子!難道你也要做昏聵之君,也要遺臭萬年,也要讓無辜百姓的鮮血染透這皇宮嗎?!”

    李安淮抿著唇看謝丞赫,微微蹙起眉頭,語氣中帶著不敢苟同:“您知道他這麼做是株連九族的死罪麼?”

    謝丞赫失望至極,強撐著一絲力氣,語氣卻已經頹喪很多:

    “古時齊王納諫,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敢面刺其過者皆受賞,你怎麼就不行呢?”

    “更遑論,他所言一樁樁一件件,毫無誇大事實之過,你又為什麼不能虛心受諫呢?”

    “還是說你當真骨子裏嗜殺,不見鮮血就不爽利?”

    最後這句話用光了他的力氣,他的背躬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裏也是密密匝匝的疼。

    他從未說過這樣狠的話,甚至在李安淮打斷他的手腳,叫他險些命喪黃泉時,他也沒有說過這些話。

    他氣得狠了,如此才子若能加以培養,必將成為國之棟樑,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百姓,福澤綿延。

    她作為皇帝,如果不能做到一個仁字,肆意殺戮,只能讓王朝走向覆滅。

    李安淮站在原地,靜靜凝視著謝丞赫,半晌才吐氣一般吹出一句來:

    “謝丞赫,旁人不清楚我,姑且還有一層親疏遠近的原因在,可你也不清楚我?”

    “六年,你我朝朝暮暮相處六年,你也覺得我已然爛到了骨子裏,是天生的壞種,以殺人為樂嗎?”

    謝丞赫僵住,他從未聽李安淮用這種語氣說話,氣息微弱,聲音細軟,她從不這樣,彷彿有了軟肋一般。

    她向來硬氣,無論什麼時候見她,都是挺直著腰桿,這才讓她在佯裝柔弱的時候,總是露出馬腳,總是被謝丞赫捉到。

    她騙得過所有人,騙不過謝丞赫,因為謝丞赫總能透過她的淚眼婆娑,看到一股堅韌的無畏和凌厲。

    那種堅韌根深蒂固,那種凌厲無往不勝,以至於謝丞赫一直覺得,她是世間最鋒利的劍刃,吹髮可斷。

    可現在,她的聲音綿軟的傳進謝丞赫耳中,像是一個堅持了很久的人終於堅持不下去,要倒下了一般。

    他還想聽聽,還想辨別一下那語氣中的軟弱是不是真的,可李安淮深吸一口氣,又回到了平常的語氣,甚至還帶著笑:

    “謝師先喝杯水,朕讓太醫進來為謝師診脈。”

    說著倒了一杯溫茶,放在謝丞赫窗前的小几上,繼而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猶豫。

    下意識地,謝丞赫想叫住她,可抬眼看到那逃也似地身影,嘴裏的話僵了又僵,終於還是說不出來了。

    太醫們魚貫而入,將謝丞赫圍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恨不得診斷結束就能將他醫治好,可謂是極盡平生所學。

    李安淮走在皇宮的青磚路上,唇角揚著一抹胸有成竹的得意,誰也不敢看她,因此誰也不知道她正在笑。

    只有系統。

    “謝丞赫的黑化值在上下波動,從75到93。”

    李安淮毫不在意:“會停下來的。”

    系統啞然,當然會停下來,就怕越來越高!

    不過轉而,它就拋棄了這種擔憂。

    其他人或許搞不定,可這是李安淮啊!

    太醫局的人總算離開,謝丞赫疲憊不堪地癱坐在床上,不願意躺下,也不願意閉眼。

    這時,門口的丫鬟通報丁尚宮求見。

    丁尚宮?謝丞赫皺了皺眉頭,想起來了這一號人物。

    自李安淮登基以來,前朝後宮大換血,但一些重要職位仍不便挪調,只能暗中操作。

    唯有尚宮一職,她當時不顧眾人反對,將丁悅蘿這個十九歲的丫鬟提成尚宮,給了她管理後宮的權利。

    謝丞赫見過丁悅蘿幾次,並不熟稔,故而也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時候來見自己。

    丁悅蘿得了宣,緩步走了進來,腰間的穗子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終歸平穩。她一向穩重。

    “陳氏硯書已押解至慎刑司,謝大人隨時都可以審訊,不知謝大人想什麼時候去?”

    謝丞赫一愣:“陳硯書?”

    丁悅蘿頷首:“今日在城中帶頭鬧事,將其所作《論女皇》四處散發宣讀引起騷動的,正是此人。”

    說著她奇怪道:“您暈倒之前吩咐不要殺他,陛下說您有好生之德,恐怕是生了惜才之心,這才叫人將他押送進宮,交由您審訊處置。”

    話罷還補了一句:“陛下沒告訴您嗎?”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