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將你教導給我的劍道，以及這顆劍心，全部還給你，可算對得起你這些年來的教導之恩？”

    楚陽聲音近乎沙啞，他渾身承受著劍心崩塌所帶來的巨大痛苦。

    但，他的內心卻彷彿得到了解脫一般。

    至少，不用再為難了，至少可以做出兩全其美的選擇了，至少能讓自己問心無愧了……

    天帝鏡外。

    所有的修士都目瞪口呆，他們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們想過無數種可能，帝尊會怎樣去處理眼下的這種局面。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帝尊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他沒有對不起師恩，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兄弟，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他自己。

    換成他們任何一人，都絕對做不到帝尊這般，能夠狠下心來，將自己這無敵劍心給毀去，更是將自己一臂斬斷。

    每個人的修士此刻都變得雙眼赤紅一片。

    他們很是動容，心中不由感慨。

    究竟要怎樣的結局，才能配的上帝尊這些年來的顛沛流離？

    年幼時就揹負著父母的血仇，還要將襁褓中的妹妹一點點拉扯長大，這對於一個年僅七歲的少年而言，已經是極為不易的事情了。

    再到後來，身負至尊骨，修為有所成就後，妹妹卻被人殺害，帝尊不惜一切將強敵斬殺，落下一身傷病。

    爲了救活妹妹，將至尊骨挖出。

    再到後來好不容易重修劍道，在他即將可以走上絕巔時，爲了報師恩，爲了兄弟，依然決然的將劍心毀去。

    明明帝尊費勁千辛萬苦才修煉到這等境界，擁有了可以報血親之仇的實力，可最終卻落得如此境地。

    這樣的劍心，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卻不曾擁有的，帝尊卻能將之毀去。

    “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想到的，在那個時代，除了帝尊他自己之外，還有誰能夠將他的劍心毀去？”

    “當年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的，帝尊極力隱瞞這段過往，原來並非是因為自己做出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他是擔心，這件事讓聶帝知曉後，聶帝將無顏面對他！”

    沉重的聲音在天庭中響起，無數的修士在得知這讓人難以接受的真相之後，眼中都閃爍著無窮的敬意。

    聶風雲看著鏡中，持劍斬斷自己手臂，毀去劍心的少年，他愣住了。

    面色一點點猙獰了起來，雙眼之中有著一道道血絲浮現。

    此刻，在他腦海中，全是帝尊那毀去劍心的一幕，久久無法忘懷。

    “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原來他的劍心是這樣才毀去的，原來是我，才導致他損失了原本可以直指大道的無敵劍心。”

    所有的不解，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忌，也在這一刻全部能夠解釋的通了。

    明明自己第一次與這傢伙相遇的時候，他雙臂完好，只是根基有損罷了，後來再相見時，卻失去了一條手臂。

    當初他還問過這傢伙，可是對方卻對於這件事的過往閉口不談。

    有著如此劍心、劍意、劍道天賦的帝尊，本應該成為史上最為妖孽的劍道天驕，名垂青古，無敵於當世，成為無數劍修心中的第一劍修。

    自己與他明明是手足兄弟，可是這樣的一段往事，他卻始終未曾對自己提及分毫，僅僅是擔心他心中會有愧疚。

    聶風雲的眼眶早已眼淚模糊，內心萬分悲慟。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楚陽竟然為他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

    一時間，他已然不知道，該如何回報自己這個大哥。

    鏡中。

    劍尊那蒼老的面龐上，寫滿了震驚。

    他對於楚陽的行為很是不理解，同時也震驚楚陽的果決。

    對於楚陽來說，明明只需要將聶風雲殺死，他就能夠斬斷兩人間的因果，重新獲得自由。

    以他的劍道實力與天賦，完全能回去將這血海深仇給報了，那時候，他身上的包袱也能卸去大部分。

    可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楚陽的劍心之純粹，遠遠超出了劍尊的預料。

    寧可拋棄這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強大劍道天賦與實力，也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他，以及對不起聶風雲的事兒。

    看著楚陽那落寞的面容，劍尊一時間於心不忍。

    如果他原因放棄心中的仇恨，給楚陽做出讓步，在不久的將來，自己是不是就能看到一名絕世劍修的崛起？

    只可惜，這一切都已經遲了，即便他心中有悔意，也只能在心中想想。

    楚陽沉默不語，他拖著早已疲憊的身軀，一步步朝著前方走去。

    他來的時候，身上只有一把兒時陪伴他的木劍，離去的時候，亦是隻有這樣一把木劍。

    此刻，已下起了大雪，大地銀裝素裹。

    楚陽走在這漫天雪地之中，在他身後，有著一道血淋漓的血跡。

    風雪冰冷刺骨，楚陽不禁打了個寒顫。

    眼眶中有兩行清淚滑落，在這嚴寒的環境下，淚痕佈滿了霜雪。

    他沒有對不起師恩，沒有對不起聶風雲，更沒有對不起自己。

    在他看來，自己唯獨對不起的，只有自己的父母。

    血仇未報，他卻已經毀去了那顆無敵劍心，一身驚天修為蕩然無存。

    他如今哪有資格這樣做啊！

    如果父母在天有靈，看到自己做出這樣的抉擇，也會痛斥自己吧？

    楚陽滿臉慘笑。

    稍稍將心情平復了一些的楚陽，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這把木劍。

    他眼中露出了一絲追憶的神色。

    當年他還年幼時，便在心中埋下了一顆渴望練劍的種子，這把木劍更是父親親手為他製作。

    有了一把自己專屬的佩劍後，那時的楚陽內心無比喜悅，恨不得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這把木劍一起。

    每當他閒暇下來的時候，都會手持著這把木劍，自顧自的練習著各種各樣蹩腳的劍招。

    雖然一直沒有練出個多大名堂，但那時的他，卻每天都過的很是滿足與充實。

    這把木劍，可以說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少年時期。

    在木劍上，寄託了一個少年曾懷揣著的劍俠之夢。

    對那個少年來說，這把木劍是這個世界上無價的瑰寶。

    “唉！”

    楚陽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神色複雜。

    咔嚓！

    最後，楚陽還是選擇將這把陪伴了他這麼多年的木劍折斷。

    看著已經斷成兩截的木劍，楚陽心中百感交雜。

    也算是，與小時候的自己所懷揣的夢想，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就這樣，一名初入劍道不到五年時間的一名絕世天驕，憑自己手中之劍，讓整個仙界無人不知的少年，徹底離開了劍道。

    從此，再無劍修楚陽，有的只是一個平凡少年，楚陽。

    “從今往後。”

    “不練劍了……”

    寒風凜冽的大雪中，少年聲音虛弱，呢喃著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