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地用一隻手摸了摸腦袋，小心翼翼地抬著眼看著祈紫瞳，生怕她會介意。

    祈紫瞳抿嘴輕笑，伸手在他頭上一揉：“這個不急，你先收起來，我也正好想買些制燈籠的紙和竹片回去，就在你這裏買吧。”

    說完又要他將銅板收回去。

    “那要提字或是作畫嗎？”聽到祈紫瞳說是要買這些東西，趙晨銘連忙上前詢問。

    問完又是覺得他自己問了個好傻的問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但卻依舊歪著腦袋看著祈紫瞳，似乎在等她迴應。

    祈紫瞳也不知道他這麼做是何意，不解地問：“那作畫或是提字需要另給錢嗎？”

    “不用不用，我們這麼做，也只是想爲了多買幾個燈籠。”

    趙晨銘連忙上前解釋，拿著毛筆的手有些不安，不知該往哪擺放。

    祈紫瞳目光落在他拿筆的手上，指了指那些燈籠：“都是你提的字？”

    “是客人讓我寫的詩。”

    “字寫的挺好看的。”祈紫瞳看到燈籠上寫的詩，確實不錯，雖是少年，字卻是剛勁有力，如行雲流水般，難怪擺在小角落生意還不錯。

    被祈紫瞳誇了，趙晨銘那白淨的臉上立馬涌出一絲紅暈，他不好意思地擺著手：“那祈大姑娘需要也提一首嗎？”

    “也好，我需要做十二盞燈籠，要十二生肖造型的，做好後就以生肖命名附詩一首。這是定金。”

    祈紫瞳說著從手袖裏拿出一塊碎銀，放到平安面前。

    平安看到一塊碎銀，連忙拿起就要送回到祈紫瞳的手裏：“這個我們不能要。”

    “做生意的，哪裏能不收，收下，等你以後賺了大錢，再來還我小錢錢。”

    說完又望向趙晨銘，看著這張與祈夢雨酷似的臉，心裏雖然不悅，但還是平靜的問：“這詩，你能作出來嗎？”

    十二首與動物有關的，祈紫瞳也有點擔憂。

    趙晨銘臉色有些小蒼白，但還是點頭：“離中秋還有三天，我一定能作出讓大姑娘滿意的詩來。”

    看著趙晨銘這般自信，祈紫瞳也沒再多說，望向平安道：“那做好後你們能送到相府來嗎？”

    “能的。”平安連忙點頭，這是件小事，爺爺往日做些東西，大富人家如果要送上門去，爺爺也會去送。

    然而趙銘卻是微微一愣，猶豫著沒有立馬迴應。

    祈紫瞳看到他站在一側沒有說話，忍不住問：“那你能陪平安一起送嗎？”

    趙晨銘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腦袋，低聲道：“往日我父親不太讓我出門，請的教書先生上門授課，那天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出來。”

    原來是被限制了。

    祈紫瞳淡然一笑：“那也沒事，要是不能送上門，我讓府裡下人來這裏取也是一樣的，你們也省得跑來跑去。”

    “這可不行，我剛答應了恩人，就一定要送到恩人姐姐府裡。”

    “你也別一口一個恩人了，要是不嫌棄，就隨他叫我祈姐姐就行。”

    看著平安一本正經，儼然一副應承了她就要做到的樣子，祈紫瞳很是欣慰。

    他看上去也才十來歲，三觀卻是正的。

    要是有人好生授他書本知識，他也可以自己題詩寫詞。

    平安輕輕地拽了一下趙晨銘的衣袖，又緊緊地看了祈紫瞳幾眼，不好意思地喚：“祈姐姐。”

    “乖。這個拿著。”聽到平安喚了她，祈紫瞳又意示他一定要收下定金。

    想到這，她不由地望向趙晨銘道：“你作的詩，也不能白給，到時一起給你們結算。”

    說完又看了一眼平安，問：“你願不願意跟著姐姐去學一點識字的本領啊。”

    平安略帶羞澀地看了她一眼，見到祈紫瞳是一臉真誠的望著他，立馬回道：“晨哥已教我認了一些基礎字，我都會自己的名字了，也認得相府這兩個字，還有姐姐的姓，我也會寫。”

    聽到這，祈紫瞳有些意外，這個趙晨銘，他居然教一個陌生人讀書識字，還能到這地方來陪著擺攤，看來人，真的不能一概而論。

    可他到底是楊姨娘的兒子，楊姨娘，好像是秋後處死，算算日子，快了吧。

    楊姨娘想要她死，最終害了自己，說到底，她應該對眼前人有愧疚，可一對上趙晨銘那乾淨的眸子，她就有些不忍。

    “那你可要認真學哦。”祈紫瞳笑眯眯的打趣了他一回，目光繼而回落到趙晨銘身上，神色裡的複雜之意一時也沒能掩飾下去。

    “祈姐姐這麼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被祈紫瞳這麼盯著看，趙晨銘莫名的有些慌，伸手就往臉上摸去。

    祈紫瞳見他這模樣，也知是自己剛剛看他神色有異，嚇到他了，連忙擺手：“你臉上很乾淨，就和你這純真的心一樣乾淨，樂於助人，又善於好施。”

    “姐姐這是在誇我麼！”趙晨銘從祈紫瞳過來就一直盯著她，聽到祈紫瞳讓平安也喚她姐姐，他心裏莫名的有些酸，好像從開始到現在，祈大姑娘都沒有認真的喚過他。

    “當然是，小晨你也要認真努力學習啊。”

    許是被趙晨銘那真誠的眼神刺激到了，祈紫瞳也忍不住誇了他一句，後邊一句是想說爭取考功名，她咽回了肚裏。

    人世間最難料的就是人心。

    有些人會因為有錢了，會變心。

    有些人會因為考取了功名，會變心。

    有些人會因為利益往來，會變心。

    所以，她不敢將話說太滿。

    畢竟橫在她與他之間的，還有一個即將要死的楊姨娘。

    “祈姐姐放心，我以後一定發奮讀書，爭取考得功名，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讓像平安這樣的孩子都能學到知識。”

    聽到祈紫瞳是真的在誇他，而且叫了他小晨，趙晨銘更是開心，忍不住將他的心中願望也一併道出。

    “以前，我不知道父親讓我讀書有什麼用，後來遇到了平安，見到了貧苦人家的苦，我就知道，我讀書後要做什麼了。”

    也許是得到了祈紫瞳的誇讚，趙晨銘話也多了起來。

    原本還擔心他讀書考功名是爲了加官進爵，人生富貴，沒想到他是因為平安，才定下了他的人生目標。

    只是楊姨娘的存在，讓她還是感到一絲不安。

    她能和眼前這少年郎在往後的時光裡，真的再無交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