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雁的話讓王婆子眼底一黯，但就算王修雁的身形徹底走遠了，她也不曾開口說過一句挽留的話。

    一直道走進了客棧裡，王修雁才終於憋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到底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宋青嵐嘆了口氣，把門關上了，給了他一個獨處的空間。

    看著坐在對面，一臉悠閒自在的周祈年，宋青嵐還是忍不住問道，“咱們就這麼走了，總覺得不給他們一個教訓，心裏不太得勁啊！”

    周祈年抬起手給對方倒了一杯茶，宋青嵐恨恨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卻覺得茶香四溢，壓根不是客棧裡給的便宜貨。

    這麼一打岔，宋青嵐又猛喝了一口。

    周祈年看的好笑，倒是絲毫不在意價值千金的雨前龍井被牛嚼牡丹了。

    “你想給他們一個什麼教訓？打斷了他兩條腿?”周祈年似笑非笑的問道。

    宋青嵐眉頭一挑，差點被茶水嗆住，“畢竟是修雁的父親，若是普通人，怎麼教訓都不過分。”

    “可要是我出手，將來修雁知道了，我怕他心裏又有歉疚之心。”

    “與其爲了對付他，反而讓修雁又生出來心結，還不如算了。”

    “放心吧，沒那麼容易就算了，你要是真的想看他遭受報應，不如再等兩日。”周祈年胸有成竹的說道。

    宋青嵐點頭，也不知道為何，她對周祈年似乎有一種自信，既然他說了對方會有報應，那自己拭目以待便是。

    等她回房的時候，王修雁已經哭得睡過去了。

    宋青嵐嘆了口氣，說到底孩子總是無辜的，她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王修雁這才睡眼惺忪的從桌子上坐直了身子，迷迷糊糊的道：“阿姐……”

    “好了別困了，阿姐帶你吃晚飯去，你瞧瞧你這一身，髒兮兮的，手上也全是傷，衣服也破破爛爛的。”

    “要是這樣帶你回家，大姑看見了，豈不是心都要碎了？”

    王修雁擦了擦眼睛，臉上倒是真心露出了幾分笑容，“阿姐，娘和姐姐……她們過得好麼？”

    “好著呢，大姑在家裏幫忙釀酒，還有菊兒，也和雲荷一起在擺攤做小吃生意，這幾個月都能積攢一些銀子呢。”宋青嵐牽著王修雁，小聲的說起宋家的生活。

    王修雁的眼神逐漸明亮了起來，真好啊，他被父親帶走之後，最擔心的就是母親和姐姐。

    當時他拼命的哭喊著，想要抓住阿孃的手，可是阿爹卻將他強行拽走。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阿孃和姐姐真的不在了……”王修雁眼看著又要哭了，還是宋青嵐哄住了他。

    “沒事的，都過去了，快去洗洗臉和手，阿姐帶你去吃飯。”宋青嵐又哄了幾句，王修雁這才破涕為笑。

    幾天後，王婆子也是高興地不行，現在孫子也被人帶走了，自家兒子也已經和那賠錢貨和離，現在孫小姐肯定會答應的。

    可是當王婆子再次來找媒人的時候，對方嗑著瓜子，臉上颳着幾分譏誚的笑意，“王婆子，我看你是昏了頭了吧，我怎麼不記得，我給你兒子和孫小姐說過媒？”

    王婆子氣的倒仰，但她也不是個好欺負的，拍著門叫罵道，“好你個喪良心的，你收了我的銀子，說要給我兒子說一門好親事，現在怎麼說話不算數了？！”

    劉媒婆撇了撇嘴，“不過是幾兩碎銀子罷了，你若是捨不得，我還你就是了。”

    “只是我先和你說好啊，人家孫小姐的清譽可不是你能詆譭的，將來要是有什麼閒話從你這裏傳出來，你可千萬別攀扯到我頭上，我可是不會認的。”

    劉媒婆這般言之鑿鑿的模樣，倒是讓王氏有些不安了，“怎麼……怎麼會這樣，孫家不是說，只要我把孫子給賣出去，孫小姐就會放心嫁過來麼？”

    媒婆左右看了看，見四周確實無人，這才用帕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帶著幾分譏誚的笑意說道，“那都是從前的老黃曆了。”

    “人家孫老爺見你們孤兒寡母的，還是個秀才，的確是動過這份心思。”

    “但是孫老爺找人打聽過了，你們王家那個兒媳婦，不是逃荒路途中病死的，是被你們拋下了吧？”

    王婆子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從哪裏聽來的胡言亂語，不是，不是我們拋下的！”她的手指顫動著，緊盯著媒人。

    “呵，是不是胡言亂語，你們自己心裏清楚。”媒人不耐煩了，“行了，我懶得和你在這浪費時間。”

    “反正這門婚事，我是不會承認的。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孫老爺那鬧吧。”媒婆不耐煩的將門一關，扭身就走了。

    王婆子訥訥的站在門前，一口氣上不來，幾乎要暈過去了。

    等王婆子回到家的時候，卻見兒子一瘸一拐的從街口走了過來，王婆子一愣，“這是怎麼回事，玉竹，你被人打了？！”

    “是我教書的那傢俬塾，強行將我趕走了。他們……他們說我拋棄妻女，爲了攀附富貴，竟然連親生兒子都賣了，這樣的人，不配給人當老師。”

    “被趕出來的時候，我不小心扭到了腳。”

    “娘，我……我和孫姑娘的婚事，敲定了麼？”王玉竹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慾望和野心，雙眼放光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王婆子磕磕絆絆的說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掩面痛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是當孃的對不住你，劉媒婆說……孫家知道我們當時丟下了那個賠錢貨，這門婚事不算數了，要是我們敢鬧，他們也不會認的！”王婆子癱在了門口，心如死灰。

    王玉竹畢竟是秀才，這時忽然反應過來了，“不可能，我去孫家門前討個公道，他們只有一個女兒，清譽最要緊！”

    “要是平城的人都知道，孫家曾經想過要把女兒嫁給我，她的女兒名聲盡毀，誰還會娶這樣一個女人？！”

    他奮力的朝著孫家跑過去，面目猙獰而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