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醫自藥箱中掏出小刀，放在火上緩慢炙烤，一盆又一盆的熱水也端了進來。

    望著不斷被染紅的熱水，天元帝眸中閃過一抹複雜。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那種情況下最先來救他的，居然是戚凜這孩子。

    半個時辰前，皇宮儀仗浩浩蕩蕩來到京郊圍場。

    皇帝今日興致正好，不待修整便帶著朝臣和皇子們進入圍場內圍。

    比起華貴張揚的二皇子，天真驕矜的三皇子以及幾個蹦蹦跳跳的活潑小皇子，身著一身石青色外衫的戚凜毫不起眼。

    若非陛下隨意介紹了下，朝臣還以為那是誰家不受寵的孩子誤入了皇室的隊伍。

    天元帝朝眾人介紹了下不喜歡的兒子便自覺盡到了責任，徑自從身旁侍衛手中拿過弓箭射出今日第一箭。

    箭羽呼嘯著射入雄鹿的脖子引發一聲哀鳴，在天元帝還未來得及自豪自己寶刀未老之時，便又有幾道利箭射出。

    不是朝著獵物，而是朝著他。

    歡呼著的大內侍衛手疾眼快的攔下許多箭羽，卻還是有幾隻箭穿過重重攔截落入內圍。

    皇帝臉上的笑還未褪去，眸中便映著一隻呼嘯而來的利箭。

    同一時間，他背後傳來一股巨力，將他推得栽到下去。

    下一刻，皮肉被刺破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天元帝回頭，便見戚凜那雙冷淡的眸子懷著擔憂看了他一眼，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一刻，天元帝久經政務的老辣思維竟有一瞬間空白。

    他能看出那孩子的怨，更能看出那孩子的擔憂。

    那一刻，他又想起了端妃。

    那女子雙眸含怨卻又帶著極致的悲傷，她輕啜著指責他，卻又拼著命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這孩子太像他的母親，單純到不知隱藏自己的情緒，又固執的不肯將半分情感放在明面上。

    若非今日的事情，他恐怕自始至終都覺得戚凜是怨他的。

    可能捨命救他的孩子，再怨又能怨到哪裏去呢？

    那不過是一個孩子對於父親的失望罷了。

    “陛下，好了！”耳邊欣喜的聲音將天元帝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他看著那半截斷劍，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戚凜，沉聲道：“好好照顧大皇子，等他醒來立刻通知朕！”

    隨著天元帝的離開，搖光也終於得以從地上起身。

    她三兩步到了病床前，抿唇定定的盯著昏迷的青年，不知該不該惱怒他不顧自己身子。

    這具身體是她話費好幾年才養起來的，戚凜居然這般不珍惜它……

    “混賬。”趁著太醫離開，搖光輕輕擰了擰戚凜的臉頰，聲音微惱。

    唇色蒼白的青年因著她的動作眉心微微蹙起，模樣可憐至極。

    “罷了。”搖光心中嘆息，認命的洗了帕子一點點擦去他胸膛脖頸上的血液。

    糟蹋了便糟蹋了吧，只要小命還在就好，大不了她再將人養上幾年，趁早將人養回來。

    “搖光姑娘，”來福扯過搖光的衣袖輕聲道：“此處咱家照顧就好，殿下今日還未用早膳呢，怕是要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