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來了。”龐年看到黑衣男人立刻撲了過來。

    面前這個人便是龐年的保護傘，龐年橫行滄州城最大的依仗，沒想到竟會親自來地牢看他。

    龐年忍不住笑了，他果然沒跟錯人，這位大人真是講義氣，不枉他這半年給他賺了這許多銀子。

    可大人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從天堂掉入了地獄，“龐年，李元進之死，你認了吧。”

    龐年如墜冰窖，看著大人滿眼不可置信，張口時話語已帶了顫音，“為什麼？”

    “龐年，你乾孃和你兒子，我會替你照顧好的。”

    “為什麼？”龐年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人，又問了一遍。

    “你的親人我已經派人接到了京中居住，龐年，他們餘生如何，就看你的選擇了。”大人沒有回答，重新戴上了兜帽轉身離去。

    龐年脫力一般躺在了地上，他再也沒有活路了。

    哪怕現在他狠心一點放棄乾孃和兒子，可是這位大人手眼通天，自己要是反口恐怕連明天的太陽也見不到，就會死於非命。

    大人說的很明白。他認罪，乾孃和兒子會被榮養一生，他不認，他全家都得死。

    龐年走到如今這步，手上的人命不知多少，可面臨自己將死，他還是忍不住害怕，原來死竟是這麼可怕的事情啊……

    龐年又哭又笑，想他當日諷刺潘大果時候的冰冷無情，世事何其相似。

    “龐年，跟我們走一趟。”兩個衙役走了過來，開啟牢門。

    龐年用袖子擦了眼淚，起身跟著衙役離開，全是報應，他活該，他認命，只希望那位大人言出必行。

    沸沸揚揚的拐賣少女案，結在七日後。

    龐年與其兩個手下東西舵主及其犯案黨羽皆判斬刑，餘者依罪輕重皆判流放，輕者流刑一千里，重者流刑三千里。

    鐵偉奇主持審案一事，查明真相絕不姑息，據傳，近幾日的劊子手放衙之後回家，連筷子都拿不動了，城西菜市口的斬刑臺血氣經久不散，可見此次拐賣人口案參與人數之多。

    此案審結，滄州府百姓終於不用再關門閉戶了，百姓之間口耳相傳，紛紛感念朝廷大恩，自發來府衙磕頭謝朝廷和鐵大人的秉公辦案。

    人群中，李婉清忍不住紅了眼眶，百姓所求何其微薄，不過一片樂土可以耕耘，願此後滄州百姓可以安居樂業。

    牧鴻朗看著李婉清紅了眼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嘿，這點程度你就感動了啊？”牧鴻朗拿胳膊撞撞李婉清，讓她回神。

    李婉清白他一眼，“你智商不夠理解不了。”說完轉身進了酒樓。

    “嘿，你這小娘子。”牧鴻朗最喜歡看她薄怒微嗔的樣子了，百看不厭，眼眶紅紅的多無趣。

    因為案件審結，李元進的屍身迎回了李府，李家開門迎眾人弔唁，牧鴻朗以勇毅候府的名義送上了一份賀禮。

    弔唁結束，他來找李婉清，死活纏著她非得讓她報了當日救命之恩。

    至於報恩方式嘛？

    就是來酒樓陪他吃頓飯。

    李婉清抱著哄無知少年的心思，跟李成說了一聲出門。

    臨出門時候，李成塞給她一張銀票，那眼神，明晃晃就差把讓她好好搞物件幾個字寫在臉上了，李婉清有些心塞。

    不是說古代民風十分保守，男女授受不親嗎？這李成怎麼比現代的家長還要開明？

    真是奇了怪了。

    兩人進了酒樓，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裏的男人正直勾勾看著他們。

    “我說李小娘子，你嫂子孃家妹妹還沒有找到呢，你們李府有什麼打算？”牧鴻朗邊吃邊問。

    這次案件審結，因為主犯龐年認罪，底下兩個舵主憎恨龐年無情無義，便開始狗咬狗，也跟著龐年把其他事情都交代了出來，包括關押女孩們的幾處地點。

    大多數姑娘都被找到，回了本家，鐵偉奇還特意張貼告示說明了情況，原本在龐年那裏要被送往青樓的姑娘們被說成了要賣到北邊山裏，隱晦的表明她們還是清白的，鐵偉奇此舉正是爲了保護姑娘們的名節，免得流言蜚語的產生影響他們說親。

    可所有地點都被找了出來，也依舊沒發現陶雲的身影。

    李婉清也不是沒懷疑過是不是和她一樣被送去了西城分舵被變態舵主殺了，可是鐵偉奇審問了西城舵主，他受了重刑也不改口，畢竟他犯得已經是死罪了，也沒必要不認帳。

    牧鴻朗和李婉清帶著仵作去過西城分舵附近的亂葬崗，屍體中也沒找到陶雲。

    竟是人間蒸發一般。

    “不知道，我大嫂一雙眼睛都要哭廢了。”李婉清停筷嘆息。

    “我聽鐵大人說，這龐年進了刑獄是受了所有重刑纔開口說話的。”牧鴻朗靠在椅背上，姿態慵懶，神情卻凝重。

    “嗯，有什麼問題嗎？”李婉清看著牧鴻朗有些疑惑的問。

    牧鴻朗不答反笑，看著李婉清眸色深沉。

    “假的。”李婉清突然恍然大悟地站了起來。

    龐年是滄州城東西分舵的首領，他知道的東西絕不是旁人能比的，光是拐賣人口案他就難逃死罪，若是再加上弒殺朝廷官員罪，他都夠得上滅九族了。

    如此重罪，按理來說，他要是聰明就應該一開始被抓就交代，好保全家人，可他沒有。顯然是等著誰去救他。

    可後來，上了刑他卻招供了，還是受了所有刑罰才招的，班房的刑具不是一般人能熬住的，既然能熬住就沒必要再招，受遍刑罰才招也太刻意了。

    很明顯，他是爲了增加口供的可信程度。

    而且，龐年在滄州府如此囂張，明顯有保護傘，這次又招供如此刻意，想必是爲了維護那把不為人知的保護傘。

    原來，危險並沒有結束，龐年的死不是結束。

    而是開端。

    “想明白啦？”牧鴻朗看著李婉清挑眉輕笑，唇角微揚的樣子帶著幾分陽光。

    “你妹妹應該是被送到了其他首領的地方，要不要我幫你？”

    李婉清眼前劃過陶曉哭腫的眼睛，沒有任性。

    “咱們來計劃一下。”

    鐵偉奇審結案子，上書朝廷，為李元進請功。

    朝廷對於這件案子也很重視，批文很快下發，李元進為國盡忠，為民而死，是為大義，追封為五品滄州知州，賜服緋下葬，其妻封五品縣君享朝廷俸祿，其幼子滿十四歲進國子監讀書，以彰其行。

    封妻廕子，雖是身後事，但也可見朝廷對於李元進之死的惋惜。

    李府眾人雖難過但是李元進的身後事也得繼續辦下去。

    黃道吉日至，李府發喪，百姓自發跟隨白事隊伍一路行走，悼念這位英年早逝的好官。

    陶曉站在人群最前面，抱著李元進排位徐徐而行，丈夫身故她只顧著傷心，沒有看到人群之中，一男人看著她神色驚詫的樣子。

    “阿柔，怎麼會有人如此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