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夫人好見地!
因為蔡學明處事公道,所以佟春草發自內心的對他尊敬起來。
曾氏夫婦剛被學堂的人“請”出門,她就轉頭對蔡學明道:
“先生方纔問我四個問題,唸的哪些書、為何自稱“拙婦”、怎麼特長是養豬,卻要送孩子上學堂、還有,我為何一人前來?
現在,我可以一一答覆先生了。
首先,我書念十餘本,除四書、五經共九本外,還念一本《唐詩三百首》,以及一本《養豬大王談養豬》。
其次,自稱‘拙婦’,是因我本人最喜平衡。
陰陽、男女、上下、左右,相對對稱才最妙。
方纔聽先生自稱‘鄙人’,我想了想,便覺得我該自稱‘拙婦’。
這‘鄙’對‘拙’,‘人’嘛,勉強對‘婦’了,至於‘奴家’,嗯……不得不得,既不對稱,也不平衡,我不喜歡。
再者,第三個問題,說實話,這真是讓我相當意外了。
我是否可以認為,先生這個問題,是要將人作以三六九等之分?
但大約是我從先生的語氣上誤會了。
畢竟以先生的地位,應該是學識淵源,卓識遠見,絕不至於如此淺顯纔是。
拙婦斗膽反問,士農工商,只可世襲?
種地養豬,不如舞文弄墨?
北周當朝到底有多少糧食儲備,才能讓先生說出,‘不缺養豬之人’這樣的話?
若有天災,可夠救濟?
若有戰事,可供軍需?
我以養豬為自信,是因我深知,我之養豬事業,對天下百姓有著諸多益處。
而同時,我也並不否定文化學識的重要性,以及其深遠影響。
我認為,養豬,與學學問,不衝突。
反而百姓們連飯都吃不飽,肉都吃不上的話,再先進的思想,也領導不了他們。
辛苦耕耘人類口糧的農畜業從業人員,大多不會嫌棄文人只會耍嘴皮子功夫。
被受尊崇的先生、夫子們,是否也該對他們、哦不,對我們,收起一些鄙夷的目光、和排外的態度呢?
先驅人物也許是極少數的,但泱泱大國,卻絕不是少數人的遊戲。
舞文弄墨,更不是少數人的特權。
任何人為自己的孩子爭取一個上學唸書的機會,都不至於被質疑。
這就跟先生餓了要給自己爭取一頓飯,寡了要為自己爭取一塊肉一樣,是理所當然、堂堂正正的需求。”
佟春草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
“最後一個問題,我的夫君不必到場,首先是因為我纔是一家之主,其次是因為他已亡故。完畢。”
佟春草的長篇大論結束,在場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又驚又疑又敬服。
先前刻意刁難她的蔡學明,此時懷疑起了她的身份。
這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靠養豬發家的……寡婦,竟然有如此這般的縝密邏輯?甚至辯論起來流利非常,字字珠璣?
若不是出身書香世家、從小由專人教導,一個女子,是絕不可能有這般學問的!
蔡學明還在暗暗思忖,先前對佟春草十分鄙夷的家長們,此時已經被她的“演講”給說服,一個個交頭接耳著,看向她的眼神,比看向蔡學明時還要明亮。
終於,其中一人鼓起勇氣,當著蔡學明的麵,拍手稱讚佟春草道:
“夫人好見地!大義在心,在下自愧不如!”
他話音剛落,另一人急忙忙的跟著道:
“真是抱歉,方纔鄙人心中,還在瞧不起夫人的養豬家世,從前也一直瞧不起鄉野農民,現下聽此一言,覺得自己實在淺薄,慚愧、慚愧。”
當下室內多是文人,見風向轉變,許多人紛紛開始發表贊同的言論。
其中一部分是真心贊同。
還有一部分則是不甘落於他人之後,忙著要炫一炫自己口頭上的文采。
聽著這些帶吹捧自己的話,佟春草卻很想撓頭。
她心說自己嘴上也沒個計數的,一不小心就說多了,這下別人都認同自己,蔡學明會不會因此覺得下不來臺,反而更要卡大寶、二寶、三寶的入學申請了?
不過,佟春草轉念又想,蔡學明能直接將曾氏夫婦請出去,應該還是很講道理的人,絕不會因為自己發表一些不同意見,就懷恨在心什麼的……
就在佟春草思考的時候,蔡學明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到人群前方去了。
接下來,他彷彿忘了這一茬,將一些對詩、寫字的流程照常進行。
這些環節裡,佟春草的表現都算不錯。
但直到結束,蔡學明都沒再正面與她交流過。
三日後,梨園書院差人通知佟家:
“名額已滿,來年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