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春草的軟弱
佟春草默默摟緊了三寶,不知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她感覺手裏,好像抱了一個小火爐。
“怎麼這麼熱呀?”
佟春草閉著眼睛嘟囔了一句。
隨即,她想到,自己是跟三寶一起睡的,於是忙往懷裏摸了一通。
三寶周身滾燙。
佟春草頓時睡意全無,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跳下床去,點燃了油燈。
就著燈光,這纔看清楚,三寶一張小臉紅彤彤的,小嘴開開合合,似乎已經燒得說胡話了!
“三寶!三寶!”
佟春草當了這個半路媽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孩子發燒。
她急得差點亂了陣腳。
喊了三寶幾聲之後,她才冷靜下來。
“不行,得送醫院,不對,送去城裏,找大夫!”
佟春草喃喃說完,快步走去開門。
門外,天色沉黑,雨水雷聲交加,噼裡啪啦灑落一地,正是最不適宜出門的時候。
但她最少得走到小豬場去。
因為騾車停在小豬場。
也不遠,佟春草告訴自己,不過是走去村口,下個長坡,再拐過幾塊田就到了。
她連忙關上門,先折返回來給三寶穿衣裳。
碰到三寶滾燙的臉頰和小手時,她想到了三寶剛出生時孱弱的模樣,心裏一萬種後悔。
後悔勸她喝熱水太多;
後悔讓她吃了杏仁酥;
後悔沒早換騾車、加雨棚;
又後悔自己明明親力親為的帶孩子不多,卻跟葛秀芬、郝淑蘭逞強,沒提早請兩個保姆在家裏……
一萬種後悔期間,佟春草自己也穿戴整齊,將三寶抱在了手上。
她走去小床邊,伸手打算搖醒大寶和二寶。
單獨留孩子在家是萬萬不行的。
這一點,佟春草不需要糾結。
大寶很快醒了。
她一骨碌坐起來,揉著眼睛問:
“娘~天亮啦?”
“還沒有。”
佟春草說著,也覺得該關心一下,當下是什麼時辰。
她於是一邊轉身去大床上找空間書,一邊對大寶說:
“三寶發燒了,要馬上去城裏看大夫,大寶,你叫醒一下二寶,我們現在就出門。”
說罷,她從空間書上看到了時間——
一點整。
難怪外面天色漆黑,她心想。
這時,大寶卻說:
“娘,二寶不醒呀,我都搖他了,他也不動,是不是在裝睡?”
她說著,雙手撐在二寶邊上,低頭跟二寶貼了貼臉,嘴上還說道:
“二寶~起床啦二寶~”
佟春草無心理會這邊,她先在房間裡找出三把紙傘,然後才走過來,說:
“二寶,快點起來啦,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大寶卻在這時直起身說:
“孃親,二寶的臉上暖暖的,他肯定裝睡,害羞啦~”
“暖?”
佟春草連忙伸手往二寶臉上一探。
很燙!
顯然,這又是一個燒糊塗了的。
佟春草喘了口氣。
接著很冷靜的去櫃子裡找揹帶。
她已經知道,急沒有用,孩子們會如何,全看她的,她必須解決問題,而不是團團轉。
拿著揹帶走回小床旁,佟春草先將三寶放下,然後分別給大寶、二寶穿好衣服,最後她抱著昏睡的二寶坐在床邊,對大寶說:
“你幫一下孃親,和孃親一起,把二寶扶到孃親背上。”
“好。”
在大寶的幫助下,佟春草用揹帶將二寶捆在了背上。
揹帶是兩歲前用的。
此時掛著三歲十個月的二寶,幾乎要勒得佟春草喘不過氣來。
但她盡力忽視了這種感覺,將紙傘遞給大寶一把,緩聲問:
“大寶……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大寶抱著傘搖頭。
佟春草於是一手抱起三寶,一手拿過另一把紙傘。
這時她意識到,還需要一盞照路的燈籠。
幾乎是同一時間,大寶跑到了牆角下,提了燈籠過來,將裡面蠟燭拿出來點燃,又完好的裝了回去。
“孃親,我幫你!”她說。
“好,謝謝大寶。”佟春草稍稍鬆了一口氣。
走在去小豬場的路上,她一邊看著懷裏三寶的狀況,一邊又要回過頭去,看看二寶的狀態如何。
小小一把紙傘,根本不能同時兼顧前後。
看著三寶和二寶的身上都沾了雨水,佟春草心疼極了。
但她也只能加快腳步,儘快往小豬場的方向趕去。
知道佟春草心急,大寶便小跑著走在前面,以免拖慢她的節奏。
“孃親,這裏有個坑!”她在前面大聲提醒著。
“好!孃親看到啦!”佟春草也第一時間回道。
這時,三寶快要從她的手裏滑下去,她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單手把三寶往上託了託。
黑暗裡,一陣馬蹄聲傳來。
“大寶!”佟春草立即道,“等等孃親!到孃親這裏來!”
大半夜的,還不知道是什麼人騎馬在外,又或者是野馬?
帶著兩個高燒的孩子,佟春草稍有些不安。
大寶聽話的跑了回來,但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而比聲音更快來到眼前的,卻是馬車上燃起的火光。
沈睿掀了車簾對外道:
“怎麼回事?剛纔火都斷了,是打斷摸黑走路呀?”
馬伕回頭道:
“不好意思啊,大少爺,剛纔火把被雨澆滅了,小的立馬就重新點上了!”
沈睿“哦”了一聲,抬頭看向前方,又是立即道:
“慢點、慢點!沒看到前面有人呀?別撞著人家……咦,春草?!”
佟春草又沒想到了。
她沒想到,在她冒著雨,迎著夜色,打一把傘,帶三個孩子去找大夫的時候……從她懷裏接下三寶的人,竟然是沈睿。
這樣的事,原本,不是該由孩子的父親來做的麼?
佟春草只有在心裏異常辛苦的這一刻,才一閃而過了這樣的念頭。
她以為她已經夠堅強了。
可是當她擔心著懷裏高燒的三寶,又要擔心背後高燒的二寶時,她才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堅強背後,也還是會有百分之一的軟弱。
過來的一路上,她真的沒有一刻,不希望有個人來幫幫她嗎?
有過。
但她不敢想。
她告訴自己,孩子們能依靠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她。
坐進了乾燥溫暖的車廂,佟春草啞然問道:
“你、你怎麼會在橋頭村?”
沈睿將一個小暖爐塞給她,然後才撓了撓臉說: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