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得成全她
“嗯。”冷飛霜淡淡應了一聲,再無別語。
“二孃,您常說霜兒一生一世未必原諒您了,可今日看起來,到底母女情深,”蓋楚雁拼命湊趣,“人都說好人好報,您不就是這樣?趕緊喝了吧,別光顧著高興。”
阮鳳竹何止是高興,簡直是激動,激動的忘乎所以,渾然不知眼前事物,身在何方。
“霜兒,你,不怪我了?娘當時真是不得已……”
眼前浮動著一具具無情幫弟兄的屍體,他們鮮活的笑語歡聲,彷彿仍在天地間迴旋,可他們已不在人世了。
害死他們的人,就是眼前的壞女人!
所有的舊恨新仇都擠進冷飛霜的腦海裏,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哭泣,爹爹的嘆息,眾人的議論,且不說當年孰對孰錯,如今呢?
冷飛霜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心道:“當年不得已,如今便得已了麼?”
卻聽阮鳳竹道:“十六年了,娘真是天天想你,一時一刻也忘不了你,你……”
冷飛霜心裏連連冷哼,“忘不了?哼!只怕是想不起纔對!”
蓋楚雁道:“二孃,您這是怎麼了?本應該高興的事,可氣氛被你弄的苦兮兮的,讓人哪裏受的了?飛霜一片孝心,您得成全她,快喝吧!”
“嗯!”阮鳳竹也說不出話來,只掩飾的端起湯,淚水打了幾個轉,她拼命的壓制,纔沒有掉下來。
湯真的好香,且五顏六色鮮美異常,單是一聞一觀,便知道此湯的味道絕對是相當的好。阮鳳竹悲喜交加,悲的是這麼多年的思念終於換回了女兒的心,可其中的辛苦、難過、煎熬有誰能體會?
喜的是女兒的心腸竟是柔軟的,不像冷嘯天!
冷飛霜注目看著,阮鳳竹顫顫抖抖的將湯端到口邊,眼瞅著她便要喝,冷飛霜忽然間很難過,看著她滿臉幸福、又夾雜著些許內疚的樣子,冷飛霜覺得自己很卑鄙,畢竟不應該以欺騙的方法殺她報仇,太也不光明正大了!
豈不令人恥笑?
一念至此,冷飛霜疾步驅進,抬手打飛了湯。
阮鳳竹和蓋楚雁同時一愣,等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蓋楚雁臉一沉,嚷道:“飛霜,你幹嘛?你熬的湯明明是給二孃喝的,此刻打碎了卻又為什麼?
你若不想讓二孃喝,乾脆別端來傷人家的心;你若不想原諒二孃,也不至於殘忍的在傷口上接著捅刀子吧?你,你太狠心了!”
說著,蓋楚雁過來推她,“你走,紫檀堡不歡迎你!我們不歡迎你!冷飛霜你趕快走!”
冷飛霜執意不走,兩人拉拉扯扯的,爭執越來越激烈,已經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阮鳳竹很難過,卻強作笑臉,殊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遭,勸道:“雁兒,快別這樣,霜兒她不是有意。我想,就是這樣子,她是無意間碰掉的!”
“無意?碰掉?二孃你太善良了,也太可憐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冷飛霜你聽聽,到現在二孃還替你找藉口,你真是,真是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絕心絕義!哼!”
蓋楚雁原想說她忘恩負義,可好像又不能算;侍要說她心如蛇蠍,似乎又太過了些,想來想去皆是不合適的話,只得怒吼一聲,憤憤然的瞪她。
阮鳳竹仍在為女兒辯解,蓋楚雁既不願意再聽她的自欺欺人,也不願和冷飛霜廢話,一甩袖子負氣而去。
屋裏只剩下一對母女,形容酷肖、舉止神似的親母女。
這對母女的眼睛都盯著對方,所不同的,一雙眼睛裏是深情無限、憐愛無邊;一雙眼睛裏是恨意無窮、冷酷無雙。對於這一點,阮鳳竹難以接受。
她想破了頭,也想不透女兒為什麼會如此的眼神看她,因為這眼神彷彿是仇人,血海深仇的人對視時纔會有的。
就因為當初所謂的棄女私奔?
看來她是全然信了。
可是,阮鳳竹還在解釋:“霜兒,事情不是那樣子的,你得相信你的母親!”
“相信你?”
冷飛霜心道:“即使當初不是那樣子,然而現在呢?現在是不是那樣子?無情幫數萬的弟兄,究竟哪裏得罪了你,惹得你非痛下殺手不可?此刻,你若是得意洋洋倒也不失為光明磊落,可偏偏裝出一副無辜聖女的樣子,又想來騙誰?”
這些話在心底劇烈翻騰著,涌到口邊卻成了:“當然相信你!就憑你的為人吧,也絕不會是那樣的,這我自然知道,也自然相信你!”
霜兒言不由衷,目視她灼沸的充滿恨意的眸子,口裏卻輕描淡寫的講了幾句不痛不癢的題外話,阮鳳竹知道,她是真恨自己,所有的事她也真的相信了。
阮鳳竹眼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尚在半昏半醒之間,阮鳳竹便聽到耳邊激烈的爭吵:
“……你們這樣做不行!我要親自報仇!”
“不行,我們全不敢信你了!她是你娘,你怎麼肯殺她呢?要殺你早殺了,這麼長的時間,你一直往後拖,好容易盼到你下毒,卻撞掉藥碗!
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我們等不及了,死去的弟兄等不及了!幫主,你體諒體諒活著的弟兄,也體諒體諒死去的弟兄!即使你再坦護阮鳳竹,看看那些可憐的孤兒寡婦,也不能徇私了吧?幫主,求您就成全我們!”
“仇一定要報!但不能這般下流。你們說,你們偷偷把人劫來,再偷偷把人殺了,有多丟人?咱們是正大光明的報仇,應當堂堂正正,如若依了你們,傳揚出去,無情幫要如何立足?
總之想殺阮鳳竹,今日不成,這般手段不成!”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撂了臉。
“難怪楊堂主說你絕計不肯殺阮鳳竹,我等本還不信,幸而咱們先有防備,冷飛霜,你既對弟兄們無情,弟兄們也不要你這不稱職的幫主了!兄弟們上!”
一陣怒一陣悲,一陣疼一陣痛,冷飛霜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想要憤怒,卻無從憤怒;想要哀傷,又於事無補。
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