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道平嘿了一聲，道：“老夫遲去一步，找到雪兒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樣子了。而且，”

    他遲疑的欲言又止，依次朝阮鳳竹、蓋楚鴻、蓋楚雁甚至冷嘯天望過去，道：“而且，雪兒床上有血。”

    阮鳳竹腦中轟然一響，牙齒咬的咯咯直響，怒問是誰幹的。

    不料，章道平跪倒在眾人面前，老淚也同時滾出：“章道平愧對各位，都是我教導無方以至竟成千古罪人！”

    說罷放聲大哭。

    蓋楚鴻慌忙攙扶章道平，口中道：“章大俠何故如此！”

    “不不！我乃罪人一個，不配大俠二字！”

    章道平越哭聲音越慘，道：“柳子逸太可恨了，他，他死一萬次都不夠！”

    章道平抹抹淚水，悲聲卻更重，伏地大哭起來。

    冷嘯天怒道：“原來是他！此仇不共戴天，我冷嘯天定要噬其肉喝其血！”

    他新得愛女，心裏陡然間涌上慈愛，加之阮鳳竹在旁，焉能不表現表現？

    故而他憤憤然不可抑制，一副立時就要將柳子逸揪到眼前，一掌打死的樣子。

    章道平的羞、愧、傷、悲一涌而上，唏噓道：“子不孝，父之過，你們還是先打死我吧！那柳子逸，乃是我的外孫！”

    此言一出，眾人難以置信。

    蓋楚鴻扶起章道平，只聽他道：“那是一段孽緣，是我女兒欠柳域的孽債。當年我追隨馬平川致力於反明大事，日夜行走江湖，無暇顧家，遂將妻女託付好友託天神俠周嶨，即柳域之師照看。”

    眾人凝神細聽往事。

    “年輕時的柳域風流倜儻、丰神俊郎，堪稱人中鳳凰，我女兒與他日久生情，便暗定終生。

    豈知其人虛偽狡詐，表面上俠骨英風，背地裏卻採玉盜花、行為不端。因他多番遮掩，直到婚後我女兒才發覺他的真面目，已然晚了。”

    “小女自此病魔纏身、鬱鬱寡歡，待產下柳子逸，滿以為柳域會回心轉意，可那時他正與驪姬打的火熱。我那可憐的女兒連氣帶病，不幸撒手人寰。”

    話未說完，又抽泣起來。

    蓋楚雁一直悉心的擦拭蓋飛雪的淚痕，聽至此處，忍不住插口道：“無論怎樣，我們定會殺了柳子逸報仇！”

    “老夫確想殺他，可柳子逸說他被驪姬那個妖婦下了藥，一時忍挨不住，方纔犯下滔天大罪。老夫聞聽去找驪姬算賬，可惜讓她逃了，所幸她已身受重傷，不能再危害武林。至於柳子逸，他……”

    章道平念及女兒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又是老淚縱橫。

    眾人默然。

    沉沉夜色，靄靄薄霧，清清明月，颯颯肅風。

    莊裏響過二更的梆聲。

    又是半晌，依舊無人言語。

    許久，蓋飛雪一顫，悠悠醒來。

    哀愁空洞的眼神轉過眾人，倏然滑落了大顆淚珠，又驟然閉盍雙目。

    陣陣鑽心的疼痛漸漸喚醒了她的記憶，全身猛地一陣痙攣，她想起了雪山、暖屋、還有他。

    阮鳳竹撫摸著她，強忍下衝到眼底的淚，顫聲道：“雪兒，我的兒！”

    一語未了，如決堤浪頭般的淚已然衝了出來。

    她連忙捂了臉搶步出屋，但哽咽聲已傳進蓋飛雪的耳中。

    似乎心被咬掉一般，蓋飛雪屏住呼吸，全身的痛折磨著她，而心頭的痛折磨的更加厲害。

    耳邊似乎是二哥哥的呼喚，她緊咬貝齒，腦海中飛旋著柳子逸撲向自己的一刻。

    “為什麼，他要如此的待我？”

    蓋飛雪苦澀的喉間，迴盪著這句無聲的話語，滴血的心頭淌滿酸澀與難堪。

    “雪兒妹妹，你醒醒！雪兒妹妹，你沒事吧？”

    蓋楚雁焦急的喊著，冷嘯天也急促的撲過來呼喚。

    終於，蓋飛雪睜開眼睛，一絲光線漫過整個房間，明亮而刺眼。

    蓋飛雪轉著漆黑的眼珠看著大哥哥、二哥哥以及老爺爺，每個人都顏容慘白非常痛苦，蓋飛雪想說話，卻又無從說起，乾咳了兩句，臉登時脹的通紅。

    半晌，她喘了口氣，道：“我沒事。真的，我，沒事。”

    這一來眾人更難受了，章道平一跺腳，“咳！我怎能私心袒護那畜生！”

    猛地飛身去了，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蓋楚雁扶起她，讓她斜倚在自己懷裏，輕輕拍打著後背，聲音顫抖的安慰道：“雪兒妹妹先彆着急說話，我們知道事情的經過了。”

    蓋楚鴻則拉住蓋飛雪的手，心如刀絞，欲訴無言。

    蓋飛雪渾身疼痛，兼又被眾人的傷心勾起心事，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爹爹呢？我要爹爹！”

    冷嘯天又心疼又惱怒，道：“雪兒，爹爹一定要殺了秋心為你報仇！”

    蓋飛雪蓋飛雪不認識他，含著淚問道：“你，是誰？幹嘛自稱爹爹？”

    冷嘯天剛欲解釋，阮鳳竹恐雪兒一時之間受不了，便攔了他的話。

    同時關切地問道：“雪兒，你還好吧？”

    蓋飛雪點點頭，又問道：“他是誰？幹嘛要殺秋心為我報仇？不關秋心的事。”

    蓋楚雁怒道：“怎麼不關她的事，若不是她，你怎會被擒上雪域山，又怎麼會被那個畜生，總之，雪兒莫怕，一切有二哥哥！”

    蓋飛雪合上雙目，搖頭不語。

    冷嘯天還要再說，被阮鳳竹攔住，她朝冷嘯天一使眼色，柔聲勸慰道：“雪兒，你再睡一覺吧，我扶你。”

    蓋飛雪依言躺下。

    忽聽莊外喊聲四起：“活捉章道平了！活捉章道平了！”

    蓋楚鴻和阮鳳竹几乎沒加思索，雙雙出莊。

    冷嘯天打了個旋兒，到底記掛女兒站住了。

    片刻之後，莊內喊道：“阮鳳竹受傷嘍！阮鳳竹受傷嘍！”

    冷嘯天噌的竄出。

    蓋楚雁隨後相跟，剛躍步出門，忽聽人道：“莫要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他們的目的是搶回雪兒，須要當心！”

    蓋楚雁如夢初醒，往左轉頭，見冷飛霜亭亭而立。

    此時秋心率領一批人馬闖了進來，一見蓋楚雁仍在，頗出乎意料。

    冷飛霜道：“姑娘，我們又見面了。再次壞你的好事，真是萬分的對不住。”

    秋心道：“哼，就憑你，能抵擋這許多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