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將雪兒的身世也洩露了，蓋九霄陡然又氣的七竅流血、五官生煙。

    他頰上的肉一顫一顫的，眉、眼、鼻、口、舌跳動著扭在一處，後足一蹬，人已如餓獅般再次撲向秋心掄拳就砸。

    秋心心道不好，這次不敢大意，往後躲閃。

    忽然一道人影護在秋心身前，卻是阮鳳竹。

    蓋九霄一怔，待看清是後無異於火上澆油，登時獅睛暴睜，狂吼一聲對她也下了死手。

    幾個照面，阮鳳竹就露了敗相，一個不留神，“哎呦！”一聲，被蓋九霄打倒在地。

    冷嘯天縱身上前，攔住愈補一掌的蓋九霄。

    突然間多了一個女兒，冷嘯天的心裏非常矛盾，既高興，又憎恨：如果阮鳳竹好好的與自己廝守，那麼夫妻和睦、兒女成行的日子，該是多麼幸福！

    秋心穩了穩心神道：“夫人，少堡主，秋心得罪了！”

    她一揮手，雪域人眾鋪天蓋地的圍了上來。

    蓋楚鴻聽到阮鳳竹的慘呼，忙過來扶起她。

    阮鳳竹道：“我沒事。”

    蓋楚鴻道：“他竟敢打你，太過分了。”說罷，闖進戰團和蓋九霄打在一處。

    二人越打越急，蓋九霄心中越恨，卻不由越贊蓋楚鴻的武功。

    但見他拳去如流星、掌來若山倒；閃挪騰躍、繞裹纏粘、招招式式均攻人弱處致人被動。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這一抬腿、一舉足，無不神威凜然一派大家風範。

    蓋九霄的心中又是嘆息又是驚喜：喜的是蓋氏後繼有人，兒子年紀輕輕武功已臻一流；嘆的是偏偏自己無福得享天倫。

    忽的又想起剛剛秋心的話，自己對三妹記掛了一世堪稱落花十分有情，可人家就是對自己流水永遠無意，不由悲從中來，轉眼見冷嘯天正在奮力的廝殺，畢竟人家纔是雪兒的親生爹爹，雖然自己眼珠子似的疼了雪兒十五年！

    可那又怎麼樣？！

    再想想蘭英，唯一真心愛自己的女人已然不在人世。

    一時間，人世萬物在蓋九霄的眼中，忽然全都灰飛煙滅了：鳳竹是兒子的，女兒是冷嘯天的，什麼是自己的？

    自己擁有什麼？

    哈哈哈！蓋九霄，你失敗透了，臨到白頭，你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一陣山風襲來，蓋九霄感到從未有過的寒冷，冷的侵肌、冷的裂膚，直冷到心窩子裡。

    孤苦伶仃可憐的鰥夫！

    我就是孤苦伶仃可憐的鰥夫！

    蓋九霄漸漸手上慢了，對手是自己的親兒子，他恨自己，他為什麼要恨自己呢？

    他想起了，噢，是因為自己扔下他們母子不管，扔下紫檀堡不管，扔下年邁的父母雙親不管！

    因此，鴻兒不但恨，還曾經罵過自己，在京師官道上，他罵的非常兇，罵的什麼來著？

    哦，他罵自己：“哼哼，若拂逆父母之命則為逆子，我不如閣下；若敗零家業則為孽障，我也不如閣下；若辜負賢妻、無情無義則為畜生，我還是不如閣下；

    至於葬送父母之命、斷棄夫妻之恩、有辱鄉民之義，則為喪盡人倫、神鬼不齒，我蓋楚鴻更是不如閣下！

    如你一般的逆子、孽障、畜生還有臉來罵我麼？

    像你一樣逼死父母、害死髮妻、令蓋氏一族蒙羞的不如畜類的東西，還配活在天地間？！”

    鴻兒罵自己的話，此刻想想竟是那樣對！

    蓋九霄一直是自傲的，自傲的像個無牽無掛、目空一切的遊俠。

    而現在，他的自傲就像經霜的秋菊，傲氣上結了霜是什麼樣的感覺？

    蓋楚鴻迎面一掌橫劈，蓋九霄眼前一花，冷厲的兒子的手掌就在眼前。

    忽然的，蓋九霄很想握一下這隻手掌，像個爹爹的樣子，輕輕的，輕輕的握著這隻手掌；慢慢的，慢慢的陪他長大，等他大了又該攙扶著自己的手掌，為自己寂寞孤獨的老年日子，增添無限的溫馨。

    可這卻應該是二十幾年前的想法！

    蓋楚鴻的掌緣已經劈在蓋九霄的頸上，可蓋九霄並未躲閃，只是盯住有血有肉的來掌愣愣的。

    蓋楚鴻心裏一顫，似乎看見母親的眼神，似乎母親在說，無論如何，他總是你的親生爹爹啊！

    蓋楚雁、阮鳳竹和冷嘯天與雪域派的人打的難分勝負，雪域派的人就像雪域山上的雪，多的打也打不完。

    就這一掌，蓋楚鴻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多年的仇恨終於得報，母親的怨與苦、自己的冤與憤、阿公阿婆的遺憾與無奈，都可以有個了結。

    蓋楚鴻真想將掌往前一遞，只需一遞，多年的夙願就可以得償！

    然而，蓋楚鴻沒有。然而，蓋楚鴻收了掌。

    他冷冷的瞧著愣愣的蓋九霄。

    蓋九霄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手下留情，問道：“你不是一直想報仇麼？來吧！我再不會怪你了。”

    蓋楚鴻無言。

    蓋九霄又瞧了兒子幾眼，眼神空洞而散漫；再望望阮鳳竹和冷嘯天，眼神淒涼而絕望。

    蓋九霄頹然的轉身走了。

    蓋楚鴻有些奇怪的瞅著蓋九霄的背影，那略略彎曲的、蒼老無力的背影，讓蓋楚鴻陡然間一陣心悸。

    蓋楚鴻嘆息了一聲，正要抽身去護阮鳳竹，突然頭上勁風一響，一件黑黝黝涼絲絲的物什當空罩下來，蓋楚鴻一愣，已然被粘住。

    蓋楚鴻越是拚力的掙扎，越是粘的緊，十幾個虎狼般人撲上來捆住了他。

    秋心連聲冷笑：“二少爺，你若想蓋飛雪平安無事，便乖乖的立著別動！”

    蓋楚雁如聆佛音，真就一動不敢動。

    冷嘯天的遭遇與蓋楚鴻相同，所以他四人都被帶上了雪域山。

    蓋楚雁、蓋楚鴻、阮鳳竹被關押在一處，幾日裡好飯好菜還有好酒招待。

    而冷嘯天就在對間，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有兩個小小窩頭，還有五道鐵鏈麻花似的牢牢鎖住。

    阮鳳竹几人沒有這種“優待”，倒是多了幾張精緻軟床。

    秋心搬了把椅子坐在牢外，定定的瞅著蓋楚雁。

    蓋楚雁被這不錯眼珠的盯視搞得渾身一陣又一陣的發冷。

    他偷眼看看大哥，又翻眼瞅瞅二孃，低頭不語。

    啊這，自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