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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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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真是有趣

    不知為何蓋楚雁故意瞞了一人。

    蓋家一行人進城時日已正午,熾烈的火球散發著明晃晃的光輝,曬的人渾身發燙。

    樹木、房舍、馬身、大路上被照的全泛着光華。

    城內略略顯得不太蕭索,因為畸角旮旯裡盡是病殃殃的乞討、垂死之人。

    偶爾碰上低眉愁眼的路人,也破衣百結垢服蔽體。

    但這些人望見蓋飛雪,先是嗔目結舌,接著忙不迭的屈膝跪倒,口中痴痴喃喃的唸誦什麼。

    幾乎一瞬間,大街上涌出了一大群跪拜瞻仰的人,更有甚者徑自抓住蓋飛雪的馬頭,求道:

    “瘟神仙女救命!瘟神仙女救命!求瘟神仙女再散藥濟眾!日後咱們定供奉不斷,常孝常供!”

    蓋飛雪著實唬了一跳,黑晶晶的眼裏一片不知所以的茫然,口中胡亂說著:“我不是瘟神啊!你別拽我哎!我真的不是,行行行,呆會我去散藥,你們先讓開路!”

    人們聽她答應了,均喜不自勝的呼啦啦閃開道路,隨即又是一片叩頭唸佛聲。

    然而很快的,有人憂心道:“散藥時若再有人搗亂怎麼辦?上午那些臉上有疤的無常鬼要殺仙女呢!”

    聽他們把自己當作搗亂的,把壞人當作無常鬼,蓋楚雁覺得這些人真是有趣。

    生怕被他們認出來,蓋楚雁盡力往下低頭,卻忍不住嘿嘿的偷笑。

    忽見秋心抿唇笑著正朝這邊望來,和他目光一接,羞的也低下頭去。

    嘈雜的聲音立時響成一片,有的憤憤擔心,有的恨恨苦惱,有的哀哀嘆息。

    起先那人又道:“城北龍吟山上有座法藏寺,請仙女換在那裏散藥吧!”

    蓋飛雪忙不迭的點頭應允。

    終於擠出了人群,他們又前行了一里多地,路旁閃出“天香居”。

    蓋飛雪不禁歡喜,扭頭笑道:“趕路趕的累了,爹爹,咱們在此歇息!”

    說完,搶先下了馬。

    蓋楚雁微笑著附和:“是了,雪兒妹妹不光累了,恐怕早餓的飢腸大戰了!”

    酒肆掌櫃的眼尖,早賠笑飛奔著迎了出來。

    蓋飛雪問道:“掌櫃的,你們這裏都有什麼好吃的呀?”

    掌櫃的陪著哈哈笑剛要回話,突然又驚又喜,撲通跪倒“咚咚”的直磕頭,喊道:“仙女!救命的仙女蓽臨小店嘍!”

    蓋飛雪唬的不跳,尖叫道:“喂,你要做什麼?”

    掌櫃的朝店裏狂喊:“快擺香案迎接!快擺香案迎接!”

    周圍好多人又聚攏來,蓋楚雁一皺眉,拉著蓋飛雪進店。

    見此情景蓋九霄大惑不解,快步走進酒肆,迎頭卻見一幅頎長畫像,像中是白衣勝雪飄然若仙的一位女子,竟是蓋飛雪。

    畫師的技藝不凡,將雪兒神態眉目間畫的栩栩如生,只通身一股清露宛愁,悽悽難言。

    蓋九霄勃然大怒,一把揪過掌櫃斷然暴喝:“竟敢偷畫我的女兒,你好大膽子!”

    屋頂上的灰塵撲塑塑震落下來,頓時如雨絲飄起。

    掌櫃的雙耳嗡嗡的響作一團,渾身唬的瑟瑟抖顫,直瞪著眼乾張嘴說不上話來。

    蓋九霄手上用力,沉聲喝問:“快說!這畫兒你如何得來?”

    掌櫃幾乎哭出來,哀求道:“大爺饒命!這城裏差不多的人家都有,這是救命的仙女,怎會是您的女兒?”

    “救命仙女?”

    “是啊是啊!半個月前,全城瘟疫橫行,人們都去拜神免災。”

    他說起往事不那麼害怕了,語氣也慢慢的順暢起來。

    “大爺,您猜怎麼樣,神案上竟有大包大包的去瘟散,這不是瘟神奶奶顯靈麼!今日上午,瘟神仙女顯身,人們得慕仙顏,紛紛請畫師畫了像供奉。”

    說到這兒,掌櫃的偷著瞧了瞧坐定的蓋飛雪,道:“可這位姑娘正是仙女!”

    蓋楚雁小聲插嘴:“他說的是瘟神廟裏咱們見的女子!”

    蓋飛雪豁然明白。

    蓋楚鴻、阮鳳竹、秋心和鄉民們也已趕到,一頭聽他說著,阮鳳竹已盈淚漣漣的凝視著畫像痴住了。

    蓋飛雪聽得津津有味,好奇的追問:“你親眼見的瘟神仙女麼?”

    “嗯,嗯!”

    掌櫃連聲答應,“小的親眼看見,親眼看見!和姑娘你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只是瘟神仙女身著白衣,似乎,嗯,似乎,”

    說至此,他頗為遲疑,拿捏著不敢再說。

    蓋九霄問道:“似乎什麼?”掌櫃鼓鼓勇氣,一挺腰說道:“似乎更清秀絕倫一些!”

    只聽“啪”的一聲山響,蓋九霄登時大怒,掄圓胳膊一掌打在掌櫃臉上。

    蓋九霄數年的武功造詣何其深厚,掌櫃的橫飛出去,“哎呦媽呀”慘叫著徑往牆上撞來。

    蓋楚雁見勢不好斜身而出,左手成爪勾住掌櫃的襖領,右臂前探用力摟住他,正是“獅頂問天”的妙招。

    突覺眼前驀然一黑,牆壁就在頭頂前,蓋楚雁硬生生吞了口氣空中立起,背脊牴觸牆壁緩緩滑下。

    掌櫃尚不知在鬼門關已轉了一圈,依舊“哎呦哎呦”的捂著滲血的嘴不住摩搓。

    蓋九霄吼道:“記住這個訓教,日後少要胡說!我女兒是天下最美的,哪來的混賬仙女!再混說當心你的舌頭!快上酒菜!”

    蓋楚鴻自行走到西首的桌邊坐了。他知道畫中的女子和阮鳳竹淵源極深,所以那女子夜入之事他兩人誰也不提及。

    好似黎明前大地上的薄霧晨曦籠住整顆心,只等太陽一出萬事萬物自會霍然明朗,想至此,蓋楚鴻蹙起的眉結稍稍鬆了。

    可又忍不住朝阮鳳竹望去,她仍失神的凝視畫像,那樣的專注,那樣的細緻,彷彿要把每一個細節都牢牢印在腦海中,幾乎是在凝視世上最最珍貴卻不得不將要失去的寶物。

    但看在蓋楚鴻的眼裏覺得她似是記起了什麼,又似黯然神傷。

    蓋楚鴻心頭一酸,疼惜之情“唿”的涌上,幾乎一陣衝動就要將她擁入懷中,從此用生命和真情細心撫慰她,不再讓絲毫的痛楚、絲毫的傷懷纏繞她。

    蓋楚鴻猛地閉目,吞下隨著淚水涌上的辛酸,強轉了頭,卻又覺一股血浪從丹田中翻滾而上,頓時控制了四肢百骸,沸沸的,灼灼的,是令人難以忍耐的痛苦。

    這一份無望之情啊,就像無窮無盡的噩夢,總是在人最脆弱的時候纏住可憐的有情人的心,揮,揮不去;剪,剪不斷;拋,拋不開;甩,甩不掉!

    這猶如冰冷的心滑入冰冷的窟,何時才能春回大地冰消水逝,才能讓這了不斷掙不脫的情愛得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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