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靜安狀告天子這件事情，像是往平靜的睡眠滴了一滴熱油一般。

    整個京都都炸了鍋。

    眾官員聽到了這個訊息的時候，只覺得這名張家老婦是瘋了！

    狀告誰不成，竟然是官家？

    官家那是什麼人？

    當今天子。

    大逆不道，這是大逆不道！

    言官們的奏摺像是雪花一樣，一道道飛向了宮中。

    吳靜安根本不用看，都知道他們在奏摺裡寫的什麼。

    可不鬧得人盡皆知，如何為她家小二平反？

    不鬧大，如何操作？

    所以，事情亂點兒好，這樣才更加容易渾水摸魚。

    隨著那些言官發到宮裏麵的，還有海豐縣的另外一個奏摺。

    申請海豐縣從中下縣到上縣。

    人口已經到了六千七百三十四戶。

    要知道，之前海豐縣也才一千多。

    中書省那邊接到奏摺都時候，都覺得他們眼花了。

    可再看看，的確是人家寫的奏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表情瞬間詭異起來。

    如今各地都在經歷雪災，哪個地方不是人口減員，可偏偏這個海豐縣就如此特殊？

    還六千多戶？一次性多了五千戶？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真當他們是傻子不成？

    官家如今正因為雪災和張大人的事情生氣，張家又出身於海豐縣，他們自然不敢把這個事情拿去煩官家。

    於是，這個摺子被壓了下去。

    這個摺子被壓下去了，可之後又冒出來了不少摺子。

    不是海豐縣的，反而是狀告海豐縣的。

    這個事情報上去，官家或許會生氣，但生氣的物件顯然不會是他們。

    “要送上去嗎？”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送！”

    這樣的話，可以讓官家的視線轉移到其他的地方，從而減輕他們的壓力。

    畢竟最近一段時間，京都的所有大人人人自危。

    “既然這個送了，那海豐縣的還送不送？”

    大家忍不住哈哈一笑。

    “送啊！為何不送？有人替我們承擔官家的怒火，我們還怕什麼？”

    於是，等到當天下午，這個奏摺就被送到了官家的面前。

    “從中下縣到上縣？海豐縣？”

    官家皺眉。

    永福馬上上前。

    “官家，海豐縣就是之前顧老大人說的那個縣。”

    顧老大人？

    官家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說的是和張家一起合力救災的那個縣吧？”

    “是的！”

    永福笑了笑。

    “聽說，那個縣令還是剛剛調任過去的，沒想到還能聯合眾多商戶一起幫助百姓修理房屋，徵用了那些流民進行一些日常活動，用賺來的錢給他們買米買麵……”

    “哦？日常活動？大雪封路又封山，他們能幹嘛？”

    官家這是真的好奇了。

    永福笑了笑，繼續解釋。

    “聽說，是那些商戶們僱傭他們幹活兒。比如說，剷雪平路，然後砍樹燒炭賣碳，做木工活……”

    這些東西，早在顧老爺子送了密函過來之後，永福就悄悄派人去顧家打聽過了。

    他們這些人，務必得伺候得官家舒服了！

    官家知道的他們得知道，官家不知道的，他們更得知道！

    官家皺眉。

    “你莫不是在騙朕？這個時候，家家都過得不容易，能買什麼木工的東西？”

    永福“哎”了一聲，雙手一拍。

    “要不怎麼說您這雙眼睛就是銳利呢！老奴剛開始還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是這轉頭一想，這不對啊！那不過就是一箇中下縣，才一千多戶人，能賣多少出去？”

    他呵呵一笑。

    “奴婢原本以為他們都賣給了隔壁的幾個縣裏麵。可沒想到，都被張家給買走了，雖然價錢低於市場一些，可那東西放著也返潮變形呢，價錢低點總能讓那些人能多點兒進項不是？”

    官家狐疑。

    “那張家如何賺錢？等來年高價賣出去？”

    “誰知道呢！奴婢聽說，那東西都是一些比較粗糙的東西，可能會低價賣給百姓吧？畢竟他們家賣的東西向來都不貴。”

    官家聞言，卻搖頭冷笑。

    “不貴？那是你知道的不多。你只看到了張家小鋪是他們家的，可那香滿居里麵賣的吃食卻不便宜，還有那個叫什麼聽風吟雪樓的，東西更是貴得離譜。”

    但偏偏，這兩家店裏麵的人還不少。

    趨之若鶩的。

    似乎還挺不錯？

    永福“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是嘛？奴婢不知道這些啊！要不是官家提醒，奴婢險些被他們給騙了呢！原本還以為他們家不賺什麼錢，可沒想到……商人逐利，果然都是一樣的。官家，還是您聰慧，沒有被騙到呢！”

    官家搖了搖頭。

    商人逐利是沒錯！

    可這張家，做派還真的和那些普通的商戶不太一樣。

    按照下面的人遞過來的訊息，香滿居和聽風吟雪樓價錢貴是貴，但是每天晚上多餘的飯菜都會分給附近老弱病殘的百姓。

    逢年過節的時候，還給附近的老弱病殘百姓們送去點兒吃食。

    雖然不多，但總是一些好心思。

    就比如這一次的雪災，兩家店，幾個店鋪加起來一共買了將近一百擔的糧食發給那些流民。

    至於那個安家書局更是了不起，《射鵰》的所有收入一部分拿來給寺廟捐了香油錢，之後又分出來一些買糧食買米，後來也開始僱傭流民去救附近那些被雪壓塌的村民。

    這些人，他們是商人，可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比他的那些臣子做的都要好得多！

    就像是那個話本子裡面寫的那樣，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他們是商人沒錯，但似乎卻不是他們認知當中的商人。

    “永福，你親自去找開封府尹，告訴他七日之內，不，五日之內，我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奴婢遵命。”

    永福領命離開。

    官家閉上了眼睛，腦海裏麵又浮現出張小二當初被送進宮裏時候說的那番話。

    “官家，臣辜負您的厚愛。”

    除了這個，竟無二話。

    他之所以一直把人晾在天牢，就是為此。

    卻偏偏，那些人狗膽包天，竟然敢對他動用私刑。

    卻不知，如今的他可想清楚了？

    官家低頭看向面前那個申請中下縣升爲上縣的摺子，抿了抿唇瓣。

    “來人！”

    他身後馬上出現一個黑衣人。

    官家把手中的東西丟了出去。

    “查！”

    他是相信這官員可以治理災民，可在雪災期間，還能讓化不利條件為有利條件。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希望，不會有什麼貓膩！

    尤其，這裏光是彈劾他的奏摺，都有三四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