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告天子
從陰暗處又出來兩個人,和麪前的男人一起跪在了張承志的面前,“砰砰砰”地磕頭。
“主家,是我們!我們是縣裏的王五和趙六啊!這個是包子!包子,你快點兒跟主家說說。”
主家?
“你們是張家小鋪的人?王五,我還記得你,你媳婦兒之前不是要生了嗎?生了個男孩兒女孩兒?等大一點兒可以送咱私塾裡面讀書!”
張承志說著,一拍額頭。
“走走走!在這裏貓著幹嘛?凍壞了吧?去家裏麵,我讓人溫點酒,弄點兒菜,喝兩口暖暖身子。”
王五激動到不行。
“主家,生了!生了個兒子,嘿嘿!”
他沒想到,主家大公子年前只去了一次店裏麵,竟然還能記得這些。
不過說完,他撲通一聲朝著張承志跪下。
“主家,求您為包子做主。包子未過門的妻子被人害了,他上門去要一個說法,也被對方打折了一條腿。上次,他們知道包子在調查這件事情,又讓人把包子圍了起來,打吐血了!”
簡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張承志聞言,也皺緊了眉頭。
“果真是這樣?”
包子以頭搶地,砰砰砰的。
“主家,求您做主!我不能,我不能讓她就這麼白白去死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張承志把人扶了起來,點了點頭。
“好!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們且起來,隨我一起去家裏麵說。好好說,事無鉅細,我都要知道。這件事情,主家管了!”
若是連自己家的人都護不住,他們當個主家還有什麼意思?
他讀書這麼多,又能有什麼用?
張家的人陸陸續續回來,正好聽到了這些。
張小三沉默不語,臉色難看。
張小四一拍桌子,憤怒的現在想要去拼命。
張承志看了他們一眼,搖頭。
“拼命?不需要!若是可以查到他真的戕害了人,輕則杖刑,重則徒刑一年。”
而且,如今縣令大人正想辦法把海豐從中下縣到上等縣過度,或許會給幾分薄面。
小四拍案而起。
“太沒有天理了!殺個人,如今只需要杖刑,只要徒刑一年!一年之後,不還是跟之前一樣,為虎作倀?”
張承志嘆息一聲,搖頭。
這就是權勢的作用。
“主要是依循舊制,前朝的規定就是這樣,到了我們如今,也依舊如此。不過,也是時候變一變了!”
張承志眼神驟然犀利起來。
他轉頭看向了包子。
“現在,你有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那女子是被常主簿戕害的?”
包子吸吸鼻子,搖頭。
“並,並無!”
張承志點頭,皺眉沉吟不語。
旁邊的小四有點兒著惱了。
“大哥,你還在這裏磨磨蹭蹭幹嘛?他是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那女子是被戕害的。可是他自己可以吧?他如今都被打成這樣子了,我們作為主家,過去要一個說法,不應該嗎?”
小三搖了搖頭。
“是應該!可是不過一個夥計,打了一頓而已。你哪怕鬧上公堂,也撐死了是給幾個銀錢了事。可若是拿到了對方殺人的證據的話,這個事情就有了可操作的餘地。”
張承志點頭。
“是!在我們沒有充分掌握證據之前,最好不要打草驚蛇。若有了證據,務必要把人告倒……”
若是吳靜安在這裏,估計會告訴他們。
證據算個屁!
沒有證據,就製造證據!
前世多少種釣魚執法的辦法?
只要入了套,就不怕不繼續往下幹!
到時候抓個人還不是輕描淡寫的?
而她現在,已經被人帶上了公堂。
上面坐著的人,正是開封府府尹,但是並不姓包,姓金。
吳靜安以前很討厭和這些人接觸,就是動不動要下跪。
如今,她倒是跪得沒有半點兒猶豫。
“堂下何人?”
吳靜安“砰”的一聲跪下,叩頭。
這一刻,她彷彿就是從小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習慣了這種規矩。
“回大人,民婦乃是青州海豐縣的張吳氏。這次敲響登聞鼓,是為我兒子伸冤,為我店中冤死的掌櫃和眾多夥計們伸冤。”
金大人眉頭一攢。
他之前只知道有張承佑的事情,怎麼還有什麼掌櫃和夥計們的事情?
“張吳氏,請你細細道來?”
吳靜安把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狀紙奉上。
金大人打眼一瞧,對於這件事情,就已經有了八九不離十的猜測。
“好,這個案子本官接了!可你若是想要告狀,總得有個人選吧?”
吳靜安繼續磕頭。
等抬頭之後,倒是真的給了金大人一個人選。
“民婦,狀告當今天子。”
什麼?
不只是在場的金大人和眾多衙役,就連外面聽到登聞鼓響,過來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狀告當今天子?
瘋了吧這是?
不只是他們覺得吳靜安瘋了,就連金大人也覺得吳靜安瘋了!
“張吳氏,本官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你……”
若不是他提前就清楚官家的想法,就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民婦不知何人所為,不知要狀告何人。可官家乃是萬民之主,是百官之主,民婦除了狀告官家之外,不知狀告何人。”
反正就是一推四五六。
就像是兩個小傢伙打架,我作為一個大人,也不去管那個孩子是誰,我只要找到那孩子家長是誰就行。
找家長,妥妥的。
誰讓你不管束好自家孩子?誰讓你不管束好自己的臣子?
就是你的錯!
我就告你!
官家在宮內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一口水噴了出去。
宮女急忙遞了帕子過去。
官家接了過來,隨便的擦了擦下巴,不敢置信的看著永福。
“你剛剛說什麼?”
誰誰誰,誰告誰?
永福的頭往下低了低。
“官家,您聽的沒錯!張老夫人她,她狀告的是您!”
何謂出人意表?
這就是!
離譜!
離大譜!
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今天竟然出現了?
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吧?
他也應該是千百年來,被人告上公堂的第一任皇帝了吧?
官家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告,告朕何事?”
永福快哭了!
這話能不能不要問他?他不想說!
可不說也得說。
永福把頭低的要多低有多低,生怕官家太生氣。
可偏偏,官家竟然還沒有多生氣,反而聞言哈哈仰頭大笑起來。
“生氣?不不不,朕為何要生氣?朕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很欣慰。張家果然是純臣之家,一家人心思簡單又和善,不愧是……唉……”
永福:……
這話是不是說錯了?
咋就狀告一次官家,就純臣了?
罷了!
這也是張家的應得的。
畢竟在他看來,張大人也的確沒有那等歪心思,更是一個只知道埋頭做事,不知變通的人。
不然,也不會得罪了人而不可知,又被整治成這樣還不知求救。
眾人都覺得驚訝,可吳靜安卻不。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
她手裏麵是有證據,那麼多夥計和掌櫃冒著死亡的危險送出來的證據。
她可以把證據就這麼遞上去,然後呢?
讓官家瞧瞧張家人多能幹?
他們官員查不到的東西,人家的夥計們就能查到?
一來,打了官家的臉面,第二,也得在官家的心裏面落下一個喜歡鑽營的印象。
再者,張承志面聖,張承佑伴駕,兩個人在官家心中的印象都是純臣。
忠厚又老實。
張家在官家心裏的印象,也是一樣。
千崩萬崩,人設不能崩。
她一個婦人能知道什麼?
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找人家主家告狀。
眾臣的主家是誰?
不是官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