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剁肉餡兒的婦人哈哈一笑，手中的動作不變，面上卻是笑開了花。

    “我們不是莊戶是佃戶。主家姓張你們都知道吧？”

    見眾人點了點頭，他們又繼續開口。

    “張家就是去年給人孵蛋方子，幫人孵小雞的那個張家。主家老爺早早沒了，老夫人是好麵冷心善的。去年眼看著都過不去災年了，還幫我們孵小雞，僱傭我們家那口子幹活。

    人家都是熬過了一個災年，可我們呢？不但吃的好，睡得好，而且在蝗災結束之後，每家每戶的雞還換了不少銀錢。等有了錢，家裏麵的房子也修繕好了，孩子們也有錢進私塾上學了！怎麼想怎麼有奔頭。”

    旁邊另外一個擀麪的婦人也跟著點頭。

    “可不麼！今年十五的時候，我們還拿了主家的東西出來擺攤兒呢！青州街上應該也有的，各種小的吃食。比如說烤串兒啊！關東煮啊！涼皮肉夾饃啊！麻辣粉啊……”

    他們這纔開口，旁邊有人馬上興奮地點頭。

    “我吃過！我吃過！”

    一個小夥子衝了進來，眼睛亮晶晶的。

    “你們說，這東西都是你們主家弄來的？”

    幾個正幹活兒的人點了點頭。

    “可不是嘛？咱會做什麼吃食？都是主家教的，然後弄的材料，我們只管做，然後每天除了自己的工錢之外，還能得到另外一份補償。一天最多的時候，能有四五百銅板呢！”

    四五百啊！

    那就是半兩銀子啊！

    不過，還有人關注的點兒不太一樣。

    “你們說，你們的孩子還能上私塾？那得費錢啊！你們總不能日日去擺攤兒吧？”

    婦人哈哈一笑，還有點兒得意。

    “我們是不能處處去擺攤兒，但是村子裏麵的孩子們上私塾不花錢啊！”

    圍觀的人倒吸一口冷氣，覺得他們簡直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那錢誰拿？”

    其實，面前就已經有一個答案了，只是他們不敢承認而已。

    婦人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我們村子的私塾，我們村子的娃娃們上學都不用掏錢。而且，逢年過節比較忙的時候，孩子們幹活也能積攢很多錢呢！不過那錢都是他們的辛苦錢，我們也不好意思討要就是。”

    大家覺得就像是在聽書一樣。

    他們是佃戶，還不是莊戶，怎麼能這樣？

    那邊已經壘完了灶臺，架起了大鍋的男人們也走了過來。

    “主家有錢呢！肥皂香皂、冬季的蔬菜，玻璃和鏡子，哪個不賺錢？而且，主家也說了，等孩子們長大了，若是去入朝為官，自是好的。若是想要學些本領，可以回來為主家效力，工錢自然比其他人要高。”

    周圍人聽著，無不讚嘆。

    幾個人見他們目瞪口呆不說話，也跟著笑了笑。

    “你們瞧，這豬肉就是主家讓帶來的。今天給大家做完，務必讓大家吃飽了！以後我們的主家就是你們的主家，還怕沒好日子麼？”

    大家馬上點了頭。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

    吳靜安和小三從那邊的院子裡面出來之後，就見到一群婦人們已經開始圍著案板開始切肉了，還有的已經開始在炒菜了。

    男人們也沒閒著，劈柴的，挑水的，借桌子椅子的，忙作一團。

    見到吳靜安和張小三他們出來，大家樂呵呵地朝著他們打招呼，言語間滿是熱情和恭敬。

    還有小孩兒壯著膽子跑向了吳靜安，把自己之前在小溪裡面抓的小魚遞了過去，要給吳靜安做了吃。

    吳靜安點頭讓雲香接了起來。

    她拿了帕子輕輕的給小孩兒擦著手，還不忘記叮囑他。

    “這個時候的魚是不能抓的，知道嗎？因為小魚的娘要生小魚的季節，要是抓的魚肚子裡面的小魚還沒有生出來的話，就會悶死在小魚娘肚子裡面的，知道嗎？”

    小孩子半懂半不懂的點了點頭。

    他們是不懂，但是旁邊的大人懂啊！

    魚會在水裏麵產卵，如果這個時候抓走的話，明年的魚肯定不多，長此以往，小溪裡面的魚更少，甚至沒有。

    這跟獵戶不打有了幼崽的獵物一樣。

    見吳靜安認真細心地給小孩兒擦手，大家都對這位新來的主家老夫人更添幾分敬重。

    不過，一看吳靜安他們這麼平易近人，也有小孩兒大著膽子湊了上去。

    “老夫人，剛剛聽那邊的大娘說，作為你們的莊戶可以讀書習字的是不是？”

    旁邊的眾人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吳靜安靜默了一瞬之後，輕笑著點了點頭。

    “是呢！”

    她伸手抹了一下小孩兒臉上的髒污。

    “那你喜歡讀書嗎？”

    小孩兒搖了搖頭，想了想，似乎很苦惱。

    “沒讀過，不知道。但是讀書的人很厲害。”

    他們莊子裡面就有一個讀書人，往常大家都很敬重他。

    吳靜安點了點頭。

    “那你也可以讀書，到時候你也可以很厲害。”

    小孩兒歡呼一聲。

    就連旁邊的那些大人們都忍不住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人群裡面，為首的一個老頭站了出來，看起來像是莊戶裡面的領頭人。

    “老夫人，您說的可是真的？真的給娃娃們讀書？”

    吳靜安把手中的帕子遞給了雲香。

    “自然是要讀書的，不讀書如何明理，不讀書如何開智？不過，和其他的孩子一樣的條件。”

    “您說。”

    “也不太難。只是除了那些要娶入仕科舉的孩子們之外，其他的孩子若是想要找份工作，必須得提前考慮張家。”

    這個事情在其他人看來，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莊戶從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現在的激動萬分，感激涕零隻用了幾分鐘的時間。

    接下來，那個年紀比較大的老人就站了出來，指著吳靜安讓孩子們跪下磕頭。

    吳靜安已經來了這裏快一年了，還是沒有習慣這裏動不動就磕頭的習俗。

    她讓人把大家扶起來，又鼓勵的說了幾句。

    那老丈紅著眼睛，不停的點頭。

    “多謝主家老夫人的恩德，您放心，就是有那個兔崽子不去張家做事情的話，我第一個不饒了他們。”

    他又轉頭瞧著身後的眾人。

    “你們也給我聽好了，主家仁善，你們以後若是敢不敬，或者不為主家做事，就直接從這裏滾出去。”

    一時之間，大家群情高亢。

    吳靜安給小三一個眼神，讓他過去壓一壓。

    聲音太大，吵得腦殼疼。

    那邊做事的幾個陳家村的婦人也跟著笑。

    “大家心中知道就行，快來做事情了！餃子早點兒包好了咱就早點兒吃，今天是好日子，管飽呢！”

    大家應了一聲，馬上又熱鬧起來。

    吳靜安眯眼坐在樹蔭處，瞧著這樂呵呵的場面，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生機勃勃，真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