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霽眼神閃了閃。

    非但沒生氣，反而還笑了笑。

    “哦？為什麼這麼說？”

    默唸兩聲寡奶，吳靜安亮晶晶的目光盯著他，半點兒沒避諱。

    “自古以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邊地理位置有點兒偏，地方又小又窮，想出點兒政績難於上青天。可如果，您把這個方子拿到手，送上去，就是大功一件。”

    想要離開這個縣，分分鐘的事情。

    村長快哭了。

    他就不該帶這個信口開河的婦人出來。

    他之前怎麼會覺得這婦人能和張霖甫相提並論？

    張承志想要往下跪，但被吳靜安攔了。

    吳靜安的態度和眼神表露得相當明確。

    敢跪下，老孃弄死你！

    張承志於是隻能半跪不跪地開始扎馬步了！

    吳靜安無語。

    周弘霽笑著搖了搖頭。

    “若我去搶，得到的可能是一份不保真的孵化方法，還可能因此得罪上官，雞飛蛋打。可若我請你們過來，我得到的，是一份穩妥和前程，可對？”

    吳靜安挑眉。

    穩妥和前程？

    這人，這評價，相當於把人架在火堆上烤。

    吳靜安身子往下蹲了蹲，行了一禮。

    “縣令大人明鑑，我本一個寡婦，拉扯一家老小，並無任何能力能給大人一份前程。倒是大人待民如子，為民勞心勞力，應該得到這一份前程。”

    周弘霽朗聲一笑，轉頭看向旁邊的師爺。

    “同安，我說的不錯吧？並非天下女子都只能居於內院。”

    師爺目光慎重地看向吳靜安，點了點頭，算是應和。

    吳靜安依舊淡定地站在原地，不管他們如何說話，氣定神閒。

    周弘霽見吳靜安不接話，急忙讓吳靜安他們落座，看茶。

    既然如今有機會見到正主，吳靜安也就沒廢話了。

    “縣令大人，既然您剛剛能說那番話，就證明已經查了我的底細，可對？”

    周弘霽一愣，羞慚頷首。

    “倒也沒錯！”

    “畢竟牽扯到萬千民生，您慎重一點正常，我無話可說。我一個婦人既然不遠而來，自然不能空手而歸。”

    吳靜安看向周弘霽。

    “如今縣衙內外，內憂外患，您想要如何操作？”

    “內憂外患？內憂我知，外患何來？”

    吳靜安起身。

    “我能用一下您的文房四寶嗎？”

    得到點頭應允之後，她把自己沿路的路線圖畫了出來。

    “我一介婦孺之輩，見識不多。來縣裏的一路上，沿途樹木越發枯敗，災民更多。如果我猜得不錯，縣城內外打井不多吧？”

    周弘霽挑了挑眉頭，沒露出來半點情緒。

    “你們那邊，要比這邊情況好。也就是，乾旱自北而來？”

    “沒錯！乾旱自北而來，可北方是什麼地方？我們的災民眾多南移，那他們呢？”

    吳靜安在“地圖”的另外一塊空地畫了一片。

    她其實也是前幾日和小三在一起設計售賣路線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往北走，竟然是遊牧民族的大梁國。

    大梁國國民不多，但作為遊牧民族，他們天生靠天吃飯。

    從小生存艱難的人，沒辦法和天爭，也就只能與人爭。

    其實吳靜安也不是沒有看出一點門道。

    這縣令大人聽自己說了這麼多，面上依舊帶笑。

    這是其實早有決斷吧？

    “其實，縣令大人也想過這些，但卻一直在猶豫不決，對吧？”

    周弘霽笑著點了點頭。

    “吳家嬸子說得不錯！北方是個威脅沒錯，可要一路進犯到我們這邊，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不說這幾處的兩座大山，就說北方駐守的大軍，就第一個不答應。”

    吳靜安卻不贊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是小股流寇作亂呢？逼急了，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您怎麼那麼確定？而且有所準備比坐以待斃強。”

    周弘霽眯著眼睛，沒說話。

    人家不接話，吳靜安也不是個傻的，轉頭開始和周弘霽說起來了“試驗區”的問題。

    “我們四個村子當做一個試驗區，如果可以的話，一干辦法可以在縣中推廣。如果成功，大功一件，如果敗了，撐死損失四個年邁的村長。您覺得呢？”

    吳靜安說起來這些，篤定到不行。

    周弘霽瞧著她，倒是好奇。

    “我聽說，你真的要交出那個方子？你可知道，這個方子能給你帶來多大的利益？”

    那可是人工培育雞崽的方子啊！

    只要方法得當，一天銀錢滾滾而來。

    吳靜安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承志，把人提溜起來。

    “承志，告訴縣令大人你如何想？”

    張承志朝著周弘霽拱了拱手，義正詞嚴。

    “縣令大人，銀錢是可以源源不斷。可我們一家的富裕，不如整個國家的強盛。我父棄筆從戎，戰死沙場，就是爲了大慶的長治久安。覆巢之下無完卵，只有國家強盛，萬世太平，我們的富裕纔是真正的富裕。”

    沒胡謅，都是大白話。

    很多都是日常吳靜安跟他說過的雞湯。

    張承志這人迂腐是迂腐，文人的氣節也半點兒不缺。

    如今這樣一番話出來，就是周弘霽也不由動容。

    他朝著張承志拱手作揖。

    張承志誠惶誠恐地把人扶了起來，急忙搖頭。

    “縣令大人，草民只是有感而發而已，並無可取之處。這事，換做任何人都會如此做的。”

    周弘霽起身，搖搖頭，沒說話。

    按他查出的資料來看，張家何止不富裕，可以說只能做到衣不蔽體，連食不果腹都做不到。

    可面對這樣的利益，竟然可以拱手相讓，何止大義。

    吳靜安似乎察到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從袖中拿出來兩個雞蛋，一個遞給了周弘霽，一個遞給旁邊的師爺。

    “縣令大人也不必如此，出讓方子是為大義，但養活家人，還是必要的。今天來，也是想要問問兩位大人，這個東西，可認？”

    周弘霽只看了一眼，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這該不會是……松花蛋？”

    松花蛋如今炒出來的名氣那麼大，他哪怕沒吃過，也見過。

    正巧，吳靜安這邊就出來了養雞的方子，那邊就出來了松花蛋？

    過分的巧合就是不是巧合。

    吳靜安笑著點頭。

    “所以，縣令大人的調查結果多有疏漏。這個是松花蛋，我們家做的。我的三子張承閔已經帶著去其他州府販賣，但我們州府的位置空了下來。不知縣令大人作何想法？”